“不是我,是王校长要请你吃饭,还是家宴!”耿正把“家宴”两个字咬得很重。
林寒江“嗤”地一笑:“你编瞎话越来越没品了,王校长会请我们吃家宴?这老爷子一辈子都拿师母身体不好当借口,从来没听说过他请人去家里吃饭。”
话音未落,耿正一脸坏笑地躲到一边,门口出现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身影:“谁说我一辈子不请人到家里吃饭?”说话的正是王清源校长。
林寒江像装了弹簧一样跳起来,手里的方便面险些扣到地上:“老师,我……”林寒江虽然已经是副厅级领导,但是每次看见王清源还像读书时一样紧张惶恐。
王清源背着手转了两圈,屋子里实在没有落脚的地方。他四下打量林寒江的房间,最后目光落在林寒江手里的方便面上,有些同情地说:“我的学生身为副市长,却清贫到这般地步,我这当老师的是该心酸还是欣慰?”
林寒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赶紧扒拉开桌子上的杂物放下手里的方便面。耿正把他的外套扔过来,催他:“别愣着了,师母在家饭菜都做好了,催我们赶紧过去呢。”
林寒江一边套衣服,一边问王清源:“老师,怎么劳烦您亲自过来?”
王清源叹口气,说:“我的学生在我的校园里被人诬陷,是我的失职。原来我是懒得过问,现在我是放心不下,所以来看看你。”
“对不起老师,是我自己不争气,给您丢脸了,也给齐江大学抹黑了。”林寒江说得很诚恳,因为这件事不仅是对他个人的羞辱,对齐江大学的形象也是一种损伤。
“我看过网上的帖子了,我相信你的为人,希望你能挺过去,最近你遭受的磨难太多了。”王清源看一眼两位学生,叹了一口气,“塔西佗瓶颈,我们身处其中,除了好自为之还能有什么办法?”
林寒江满面惶惑,心里却涌上一阵暖意,赶紧跟着二人上车。
出乎林寒江意料的是,在王清源家里竟然遇见了纪委书记严哲。
林寒江略带诧异地与严哲握手寒暄,王清源在旁边说:“寒江,你来齐江市时间不长,可是没少给纪委惹麻烦,很多事情都要感谢严哲书记,人家可是默默为你化解了不少麻烦啊。”
林寒江紧紧握着严哲的手摇了几下,苦笑道:“老师提醒得对,从我牵扯进王武的案子开始,一直到现在的绯闻缠身,真是麻烦不断,多亏了严书记网开一面,否则早就把我收进去了。”
严哲也笑道:“林副市长说笑了,谁不知道你是齐江的干将,功劳大自然非议多,但是组织一定会替你撑腰担当,不能让干事的人伤心。”
严哲又转头对王清源说:“老师,现在有句话很有道理,不经过纪委考验的干部不是成熟的干部,寒江现在已经很成熟了,请老师放心。”
原来严哲也是王清源的学生,他是读在职研究生时才投考王清源的门下,他虽然比林寒江和耿正大几岁,入门却晚。
这时从王夫人身后闪出一个人来,端着一盘菜放到桌子上,林寒江一看,惊得嘴巴都张大了,这个人竟然是王肜。
王肜显然和在座的人并不陌生,她落落大方地坐在了林寒江旁边。
王清源向林寒江介绍:“这是我的侄女王肜,留学回国以后大半时间都住在我家里。”王肜含笑和各位打招呼,和林寒江对视时,故意眨了一下眼睛,漂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似乎前几日在鱼馆里的龃龉并不存在。
这顿饭让林寒江吃得无比纳闷,他一直在想,王肜既然是王清源的侄女,那么王清源这位德高望重的校长是否也是“王氏家族”的一员?王肜口中的“地下组织部”,王清源是否知情?王清源把严哲请来又有什么意图,仅仅是替林寒江表示谢意?
王清源遵循“食不言寝不语”的训诫,吃饭时并不多话。林寒江揣了一肚子的问号却不便开口询问,他偷看严哲和耿正,也都是一脸严肃,仿佛食不知味,尤其耿正,哭丧着脸简直像是在大学课堂被罚抄笔记。只有王肜美目流盼,一会儿像小女生撒娇卖萌,一会儿又学着齐江俚语说些街坊流传的段子,才使气氛免于沉闷尴尬。
王清源放下筷子,环顾一下桌上的几人:“我的侄女心气很盛,前阵子到齐江岸边的化工产业园任职,她年轻不懂事,以后你们这些师哥多关照她一下。”
王肜很知趣地站起来:“感谢伯父提醒,各位师哥,小妹现在在化工产业园就职,百废待兴,肯定有很多疏漏之处,还请各位师哥帮小妹一把。亡羊补牢,未为迟也。”
林寒江心头一震,知道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
那边严哲和耿正已经满口答应,林寒江碍于情面,只得说:“不要等羊跑了再去补牢,最好还是在亡羊之前把牢补好,这样才不会晚。”
王肜嘿嘿一乐:“谢谢师哥,我一定把羊看好,跑不了!”
林寒江再也无心吃饭,看着满桌各怀心事的人,尤其是王清源的满头白发,他从来没想到王清源竟然会出面为王肜的化工产业园求情,这个齐江市内他最尊敬的人突然有些面目模糊。
林寒江三人告辞离去,王清源站在窗前看着三人的背影,王肜像一只乖巧的猫咪贴了过去,在伯父王清源耳边轻声说了半天话。
车里的林寒江正在沉思,耿正捅他一下:“想谁呢?都走神了。”
“老怪,你和王肜认识那么久,你知道她是老师的侄女吗?”
耿正举手起誓:“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我要是骗你,出门把腿撞断。”
林寒江的脸立刻抽搐一下,转头去看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