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正有些尴尬,连声对王肜说:“他喝多了,喝多就失态,王总莫怪。”
王肜的脸色阴晴不定:“刚才是你说的,他的酒量是你们班级的悬案,这么点酒就醉了?”
耿正追出来扶林寒江,林寒江推开他的手,在嘈杂的餐厅里回头大声说:“谢谢王经理的鱼宴,这里真是一个醉酒的好地方,失礼莫怪!”
耿正目送林寒江离开,又讪讪地回到房间,一脸尴尬地看着王肜,神色之中似乎有几分畏惧。
王肜给自己倒满一杯酒,慢慢倒进口中,眼神闪过一丝凌厉,说:“还敢和我说‘我自横刀向天笑’?这样的机会恐怕不会再有了,是他自己不珍惜……”
耿正的脸更红了,不知道是酒意还是难堪:“王总,要不我再劝劝他?”
王肜冷笑一声,把手里的酒杯扔在剩下的半盘子桃花鲢鱼上,算是对耿正的回答。
林寒江一个人走在夜色里,酒意被风吹醒了几分,他边走边回想自己和王肜的对话。面对这个年轻貌美的女强人,自己似乎有些反应过激了,说的话让人下不来台,尤其最后胡编乱唱的几句,简直就是把王肜当成针锋相对的敌人。他反问自己,是不是有些防范过头了?王肜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模仿女强人做派的小丫头,面对她没有理由这般紧张。他朝着夜空呼出一口酒气,心里隐隐有些忐忑不安。老实说,王肜给他一种很强的压迫感,让他感觉如临大敌,甚至紧张失态。王肜的如花笑靥之下似乎藏着一张模糊不清的面孔,是倾国倾城还是青面獠牙?
林寒江踽踽独行,浑然不觉身后正在发生的一切。在他身后的巷子里一辆黑色的迈巴赫车悄悄滑了出来,慢慢汇入主街上车的海洋里。迈巴赫车的后面,一辆白色的丰田车又悄悄跟了上去……
魏森成了上访举报专业户,整日游**在H省和齐江市纪委、信访局之间,甚至还跑了几次中纪委和国家信访局,同时,他还在网上散播了很多帖子。他上访举报的理由就是齐江市副市长林寒江与青峰集团勾结,侵吞国有资产非法并购齐江钢铁厂,严重损害了钢铁厂工人们的利益,暗藏着巨大的腐败案件。魏森在举报材料里字字血泪地控诉林寒江和青峰集团沆瀣一气,是齐江市隐藏的一只大老虎,恳请纪委部门扬起正义之剑,为齐江百姓除害。上次在齐江钢铁厂,林寒江指挥警察将魏森拘留,不仅将魏森在工人心目中的地位一举击垮,让他再也没脸召集工人们上访,而且也让青峰集团将他视为头号顽固分子,暗中命令所有在职员工不得与魏森接触,一旦发现将重罚甚至开除。原来一呼百应的魏森,如今成了灰溜溜的过街老鼠。
今天魏森又来到齐江市纪委,询问他举报的案件是否查实了。接待他的纪委工作人可能是言语上触怒了他,他将手里的一次性纸杯扔在了墙上的公示板上,和工作人员大吵起来。纪委的一名领导想劝解几句,魏森突然嘴角一咧,四脚朝天地躺到了地上。他双眼紧闭,嘴里喊着:“要死了,要死了!我心脏病犯了,你们纪委的人骂我,要负责任啊!”秒变戏精,而且演得很精彩,立刻有好几个人过来围观。
值班领导摇头苦笑,掏出电话拨通120急救中心,说:“……还是上次那个人,又躺下了!帮帮忙吧……”看来魏森的戏已经演了好几回了。
廖宇正看到了省里转来的案件处理通知,不由得皱起眉头。林寒江这只左冲右杀的小螃蟹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是早晚的事,还好他知道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如果是上级直接处置,林寒江不知道要费多少口舌才能解释清楚。廖宇正把纪委书记严哲和信访局局长叫到自己的办公室,嘱咐他们在调查清楚的基础上,及时向上级反馈,既要把事情处理圆满,又不能让干事担责的人受委屈。
廖宇正让纪委在调查清楚之后,约谈一下举报人,如果执意诬告,就应该按照相应法纪严肃处理。
严哲面有难色,说这个魏森简直就是一只疯狗,谁和他接触谁就被他举报,在前期调查工作中,纪委和信访局的工作人员也屡屡被他举报,说是他们官官相护故意袒护林寒江,最后闹得谁都不敢招惹他。
严哲一脸无奈,说公安部门确实介入了,但这个魏森是一个精神病患者,有证件有病历,在派出所大闹一场,救护车都来了,后来派出所也没有办法只能把他放出来,他还不依不饶,扬言去中纪委举报派出所的所长。现在公安和纪委信访的工作人员都不敢招惹他,你跟他好好讲道理他就亮出精神病患者身份;你不理他,他就写投诉信甚至上网造谣,谁有精力跟他耗上半辈子啊。
廖宇正被气得往后一仰,靠在椅子上。他问严哲,难道这样的人就没有办法处置,就可以逍遥法外?
严哲和信访局长面面相觑,都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廖宇正哭笑不得,说人无赖无耻到这种地步也属实少见,这样的人在过去是要拉出去打板子的,现在反而能作威作福,我们却束手无策、只能逆来顺受。不管怎么样,你们要研究一个办法,总不能任由他一直胡闹下去。
青峰集团,董事长办公室。
钱起在电话里向林寒江道歉,说:“兄弟,老哥给你惹麻烦了,因为并购钢铁厂的事,让你也被泼了一身脏水。”
林寒江刚被纪委约见,费了半天口舌做情况说明,他对这件事倒是不以为意,说:“学长多虑了,这点脏水我还是承受得起的。我们做哪件事能是一帆风顺的?还不都是沟沟坎坎,千难万难。但是我相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这世界也不是一个精神病患者能随意颠倒黑白的。”
“这件事对你的前程没有影响吧?如果耽误了你的前程,学长我就不是惭愧的问题,而是百死莫赎啊。”钱起的关怀情真意切。
林寒江微笑道:“我的前程恐怕早就到了天花板,我是一个官场上的不合时宜者,我有自知之明,有没有这点脏水对我影响不大。”
“我们兄弟现在终于站在同一个战壕里了,没想到却是拜一个精神病患者所赐,真是黑色幽默啊。”钱起的男中音即使在电话里也一样让人如沐春风,但这话似乎另有深意。
林寒江说:“请学长放心,这件事我是不会放在心上的。路边的一条疯狗冲你狂叫,你是和它怒目相向一起叫,还是不理不睬继续走你的路?”
钱起在那端哈哈大笑,似乎被林寒江的比喻逗得很开心。放下电话的钱起思考了一会儿,把秘书燕赵喊了进来。
燕赵恭恭敬敬地站在钱起身边,钱起在纸上写下一个人的名字,交给他,说:“让这个人把这件事解决了。”燕赵立刻无声无息地走了出去,钱起冲他背影又补充一句,“把我的话传过去——钱不是问题,但是我最不能容忍的事就是被人冤枉!”
两人从齐江一路追到上海和杭州,用了快十天的时间,详细调查以王武死亡之日前后一周的时间里,钱起和迈巴赫车的行动轨迹。他们还调取了沪杭两地交通录像、走访证人,调查记录足足有几十页,最后得出了结论,王武案发前后一周时间里,钱起人和车一直在上海和杭州之间奔波,忙于洽谈生意,证人足有上百位,无论人车都不具备作案条件。
部下在上海向金波电话汇报,金波略感失望,但是也在意料之中,如果这么简单就能锁定犯罪嫌疑人,那也太小瞧对手了。从逻辑上分析,钱起是最有可能与王武案有牵连的,但是目前掌握的证据冰冷无情地排除了这一可能。
部下问:“现在看来,齐江市的迈巴赫车都排除了作案嫌疑,是不是把排查范围扩大到全省,或者其他地区?”
“你想大海里捞针,排查全国的迈巴赫?”金波竖起了眉毛,冲着电话喊,“麻溜给我滚回来吧,给你俩放两天假,陪陪媳妇儿和孩子!”
王武案现场发现的车痕,本来是金波满怀希望的一张底牌,没想到走进了死胡同。
“是不是哪里出了差错?”金波无可奈何地捶着自己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