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胤廷没有发动车子离开。
引擎熄灭,他推开车门,长腿迈出,挺拔的身影倚在冰凉的车身上。
他摸出烟盒,磕出一支,低头拢火点燃。猩红的光点在昏暗中亮起,尼古丁的辛辣气息侵入肺腑,稍稍压制住胸腔里那股横冲直撞的烦躁与挫败。
她就这么跑了——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就像七年前。
七年前的夏天,毕业典礼结束后。
顾胤廷站在教学楼的天台上,看着洛施之背着书包走出校门。她的背影很瘦,白色的校服衬衫在夏日的风里微微鼓起,像一只即将远去的帆。
他手里攥着一张纸条——关于他要出国的事,关于他的打算,关于他想说的话。
他想拦住她,想把那张纸条给她,想告诉她:等我。
可最终,他只是站在天台上,看着她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街角。
他们之间,好像从来没有开始过。
又好像,早就已经结束了。
后来他去了英国。在异国他乡的深夜里,他会想起她。想起她低头写字时微微蹙起的眉,想起她体育课请假时苍白的脸色,想起她站在梧桐树下单薄的背影。
但也只是想起而已。
七年。足够让一个少年长成男人,足够让记忆褪色,足够让所有未说出口的话,都沉进时光的深海里。
他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
按部就班地完成学业,接手家族事业,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女人,过一种被规划好的人生。
直到上个月,他在那个酒会上,再次看见她。
那一刻,他才明白——有些东西,从来没有消失。它们只是沉睡在心底,等待着某个契机,重新破土而出。
……
烟雾在眼前散开,他微微眯起眼,目光最终落在这片静谧的小区里。
洛施之的这套房子,位置不错。离杂志社不远,隔街便是省委、省政府的老家属院,周边商业体被严格控制着,没有市中心惯有的喧哗嘈杂。也因此,这片区域的房价,始终居高不下。
在加密资料里,洛施之当时几乎是掏空了积蓄,才勉强付了首付。
这是她完全靠自己的努力,在这座城市挣下的小小天地。他似乎能透过那道纤细的身影捕捉到内里藏匿的倔强与骄傲。
指尖的烟燃到了尽头,灼热的触感传来。他将烟蒂摁灭,拉开车门,重新坐进驾驶座。
车内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清甜香气。他握紧方向盘,手背上青筋微显。
“洛施之,”他轻声地念着这个名字,眼底是势在必得的光,
“你跑不掉的。”
这时,一份加密简报提醒出现在他的手机屏幕上。
打开,内容是关于陆文鸿近期动向的尽调摘要,还有他让搜集的,邻省丰华化工的舆情关联分析补充。陆文鸿,这个顾家“盟友”陆氏集团总裁陆文远的堂弟,与陆文远的经营理念分歧日盛,近年来更是借着顾家旗号扩张过猛,手脚不干净,甚至暗中与大伯顾怀渊一系往来密切,其掌控的几家影子公司,疑似参与了最近针对缙云科技海外收购案的恶意抬价。简报后还附了几页详细的媒体报道摘要和内部风险提示。
他的目光落在“调查记者:洛施之”和“《津港文化周刊》”上时,指尖微微一顿,仿佛被细小的电流刺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