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偶尔进来看看火是不是还烧着,问问她是不是需要什么,告诉她风由南风转到了西风,问问她是不是想要他给她摘些草莓;对于全部询问她一概予以否定的回答,或者淡然置之。
她在长靠椅上又待了一些时候,然后她自己起来,上了楼。她以前睡觉的房间还是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样子,这使得她记起她自己处境的巨大改变无限恶化,她脸上又出现了她最初来到这里时呈现过的那种游离无界无所定形的悲苦。她瞅了瞅她外公的房间,清新的秋季微风从打开的窗户穿过。她的目光被看上去十分熟悉的东西吸引住了,虽然它现在撞向她带有新的意义。
那是一对手枪,靠近她外公的床头挂着,外公总是保持枪弹上膛,好像对盗贼的一个警戒,这住宅太孤独了。尤苔莎久久地凝视着它们,仿佛它们是书页她从中读出了新的奇异的内容。突然,像对她自己的一阵害怕,她转回楼下,站在那里陷入了沉思。
“假如我只那么一做!”她说,“那对我自己和所有跟我有关的人就大有好处,又不会伤害一个人。”
这念头仿佛在她内心集聚着力量,她固着在一个姿势上停留了将近十分钟,当某种最终决断的神色出现在她凝视中的时候,不再有优柔寡断的茫然了。
她转身第二次上楼——现在是轻柔地、隐秘地——进入了她外公的房间,她的两眼立即向床头寻找,手枪不见了。
它们的缺席瞬间废止了她的意图,影响她的大脑就像真空影响着身体:她差一点晕过去。这是谁做的?除她本身之外只有一个人。尤苔莎下意识地转到打开的窗户跟前,那里可以俯瞰花园直到环围着它的土堤那么远。在土堤顶上站着查利,他爬到那么高足以看到房间里。他的注视正热切焦虑地对准她。
她下楼走到门口,向他招招手。
“你拿走了它们?”
“是的,太太。”
“你为什么那么做?”
“我瞧你瞅着它们的时间太长了。”
“那跟它有什么关系?”
“你整个上午很伤心,好像你不想活了。”
“嗯?”
“所以我不能容忍它们落到你的手里。你看它们的神气里有用意。”
“它们眼下在哪里?”
“锁起来了。”
“在哪里?”
“马厩里。”
“把它们给我。”
“不,太太。”
“你不肯给我?”
“我不肯。我太爱怜你了,不能把它们交出来。”
她转到旁边,她的脸由早晨石头般的沉固僵硬第一次柔和起来,她的嘴角在她绝望时刻总是消失的那雕刻般的精致恢复了一些。最后她又对着他了。
“如果我想死为什么不能死?”她颤抖着说,“我和人生做了一场恶劣不利的交易,我厌倦了它——厌倦了。现在你阻止了我的逃脱。啊,你为什么阻止,查利?除了想到另一些人的悲痛还有什么能让死痛苦?——而在我的境况中那是缺席的,因为没有一声叹息会跟随我!”
“啊,是有麻烦才弄成了这样,我打最心底里说我希望造成这个的那人死了烂了,即便说这话会被流放!”
“查利,不要再说那个了。这事你看见了,你打算怎么做?”
“像黑夜一样封住保守秘密。只要你答应不要再往那条道上想。”
“你不必担心。那一刻过去了。我答应。”她随即走开了,进了屋子,躺下。
下午的晚些时候她的外公回来了。他本打算问她个明明白白;但是看看她的样子又抑制住了他的话。
“是啊,太糟糕了没法说。”她慢慢地答话以回应他的目光,“今晚能给我收拾好我过去的房间吗,外公?我又需要住它了。”
他没有问这一切意味着什么,或者她为什么离开了她的丈夫,只是吩咐把房间准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