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有了这些画师,可时隔已久,乾坤已换,当年宫里接触过梅氏的人早已散的散,去的去,忘的忘,愣是找不到一个能说清梅氏面貌的了。
线索之少,就连皇城探事司都没辙。
“各衙门要是有张画像,能少费多少人力?兴许早几年前就找到了。”萧明宣怒叱,“本王看,先帝一点儿也没委屈你,你摆明是不想把梅氏找回来,你这是欺君之罪!”
“三叔找人哪用得着什么小像?”萧廷俊讪笑,话里藏话道,“那玉轻容的画像被三叔贴得满城都是,到头来怎么样,您抓着人了吗?三叔可别说,您是故意不抓她的呀。”
萧明宣额上青筋一跳,“你——”
庄和初一步上前,将萧廷俊半掩到身后,不着痕迹地把话拽回自己身上。
“陛下恕罪,王爷息怒,小像之事,非是臣存心隐瞒。只是,赐臣看小像是先帝的恩典,但终归不合礼法。当年梅氏出逃后,先帝也未曾将那小像拿出,供寻人使用,许是早已销毁也未可知,臣岂敢妄言。”
萧承泽皱皱眉头,好似想起些什么,唤过立侍身后的万喜,“先帝朝时,你就在宫里伺候了,你见过梅氏吗?”
“陛下抬举奴婢了,奴婢哪有这个福分呀!”
萧承泽又放眼在堂上堂下一扫,道出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那便是说,现下在这里,就只有庄和初知道梅氏长什么样子了?”
何万川在公案后一直如坐针毡,听得这句,好像终于抱住根救命稻草。
这一听就是个麻烦官司,在大理寺断不了最好,何万川正想提一句,不如今日到此为止,交给内廷去核查清楚了再议,还没等张嘴,就听庄和初又开了口。
“陛下容禀。诚然,世间不乏容貌相肖者,事关重大,臣只凭一己印象,亦不敢擅断,是与不是,可以请位人证前来,一验便知。”
庄和初能如此笃定说出这话,定是有个现成的名字在嘴边,萧承泽毫不拖泥带水问:“请谁?”
“广泰楼的梅先生。”
这是个什么人物,久居深宫的人一时对不上号,萧明宣也着实愣了一下,才忽地反应过来。
“你是说,广泰楼里那个说书的瞎子,梅重九?”
“是。当年梅先生不远千里来到皇城,就是为了协助搜寻梅知雪的下落。想来他虽然目盲,说不出梅知雪的面貌,但兄妹之间,总有些别于外人的办法可以辨明身份。”
梅重九是怎么回事,谢宗云前些日子刚把这人死去活来地审过几遭,倒是记得比谁都清楚。
梅氏原籍宁州,出身小门小户,当年梅氏一跑,先帝就旨令当地衙门协助抓人,同时,也让他们将当时还居于宁州的梅重九送来皇城,提供与梅氏相关的一切线索。
后来自然是没派上什么用场。
一个千里寻亲无依无靠的瞎子,身无长物,偏还颇有几分骨气,不肯寄于庄府篱下。
他虽有说书这门手艺,可皇城里但凡养得起说书先生的地处,无一不忌讳着他那个刚刚闯下大祸的妹妹,全都躲之不及。
那时广泰楼只是个籍籍无名的小酒肆,原是没有说书先生的,梅重九挨家求到这儿来时,形容落魄已如行尸走肉一般,掌柜的一时心软,就把他留下了。
说来也算是一报还一报。
早些年因为梅重九,广泰楼的生意的确是艰难了一阵,但自先帝驾崩,新君即位,皇城万象更新,庄府这桩只成了半截的倒霉婚事渐渐就没人再提了。
再不久,梅重九就似一株从他乡移来的树木,终于在皇城里扎好了根,生机焕发,不久便花繁叶茂,秀然于林,广泰楼也因他而声名鹊起,成了终日宾客满座的大酒楼。
直到前些日子出了玉轻容那档子的事。
梅重九人还活着,就好好关在京兆府的牢房里,带到大理寺来是不难,可显然易见的是,萧明宣并没这个打算。
“这是大理寺,这么多吃官家饭的在这儿,一个个都长着眼,还要让一个瞎子来分辨,传出去岂不是笑话?”
萧明宣说着,抬眼朝对面一望,正望到那时刻在等他吩咐的人。
“谢宗云,何寺卿对皇城里的旧事不熟,你来问。”
他早就有一肚子疑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