搁置许多年?苏绾绾狐疑地皱起眉,“你不是也要靠裕王续命吗?这是哪里来的?”
“一位同侪所赠。”见她不接,那人也不急于解释,略退几步,将药瓶轻置在那刚刚被他取用兵刃的花瓶旁,“服哪一颗药,你不必现在就做决断。不妨将这两颗都暂且留下,忍耐一时痛楚,再熬过几日,应该就能有一条再不需仰赖这些东西续命的活路了。”
苏绾绾怔然片刻,忽而失笑,笑得眼中泛起星星点点的水光了,才咬牙道:“一样的当,我绝不会上两次!庄和初,当年你也信了先帝给的那劳什子解药吧,结果呢?还不是现在这个不人不鬼的样子……现在这条活路,兴许入不了你的眼,但这是我连滚带爬为自己讨来的,我只知道这样能活,别的我什么都不信!”
后退几步的人几乎彻底隐没进一团黑暗中,没了铜镜映照,苏绾绾也看不见这人的神情,只听黑暗中传来轻轻一声叹息。
“别的事,你尽可慢慢查证,但有一件事,请你务必现在就相信,我比裕王更希望你能活下去……至少,希望你可以活过正月廿九。”
正月廿九?
苏绾绾暗暗一惊,又是正月廿九。
裕王让她办事,给她的最后时限就是正月廿九,却也没说过为什么是这个日子,她只是急着取药,才尽早办妥交差了。
“正月廿九怎么了?”苏绾绾不禁问。
“是个了断前尘的好日子。梅知雪……”沉沉黑暗中,那萦绕着丝丝缕缕香火气的话音徐徐飘来,唤了一声她那仿佛已然隔世的名字。
“梅知雪,你,我,还有梅重九,我们都是还有前世孽债未了的鬼,了断这些前尘,才能入轮回,得新生。”
*
已是二更天,裕王府里大半院落都沉寂下来,最是清晖院里吵嚷不休。
从院里看着,影影绰绰是两人在争吵,但能穿过卧房里紧闭的门窗,传遍院中每一个角落的,尽是千钟那越吵越气的嚷声。
“……我们是做过夫妻,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要嫁给谁,关你什么事?”
“年纪大怎么了?年纪大,攒的家业也大呀!”
“你长得好看怎么了?好看能当饭吃啊!”
“个头高有什么用?见着官大的还不是得跪地上!”
“你这三天两病的身子骨,还不如人家个半大老头儿结实呢!腰细得就剩这么……这么一掐,我都怕哪天不小心翻个身就要把你压折了!”
“……不许哭,你哭也没用!”
诸如此类,反反复复,越嚷越不堪入耳。
只要这时有人强行破开这反栓的房门,就能看得到,那受着千钟这般吵来嚷去的,是一堆拿被子枕头和衣冠叠垒出的人影。
好在没人乐意触这个霉头。
千钟已快嚷得没词的时候,忽听床榻那边冒出一声忍不住的低笑,一惊看去,才见那出去许久的人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回来了。
千钟心头一松,还是谨慎地对着那假影多嚷了一声收尾。
“你要想明白了,就过来睡觉,再叽叽歪歪,你就另找高枝去吧!”
说罢,将那专为造那影子而摆的灯烛一吹,摸黑朝床边过来。
庄和初伸手接应一把那刚刚陷入黑暗的人,将人好好接来床边坐下。
一时看不清人,千钟急切问:“都顺利吗?”
庄和初轻轻应了一声,“余下就看天意了。”
“老天有眼,一定是帮着咱们的。”千钟说着,捉过那双刚刚接应她的手,一触到便觉一片冰凉,忙将他两手一并拢过来,放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揉搓着,“对了……我刚才嚷嚷的那些,不管你听见几句,都不作数,你可不能跟我算账。”
热意自手中漫上心头,庄和初笑问:“只听见你说我长得好看,这不作数吗?”
“这个作数!”借着夜色遮掩,千钟笑嘻嘻地将那一双手捧来面前,实实亲了一下,转头便要收拾床铺,“早点睡,养养精神,别的待明天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