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傍晚微凉的空气,带着十足的戏谑,“这不是陆少爷吗?怎么,在我苏家大门口站岗呢?这都几点了,还没下班?”
陆珩听到那熟悉又带着刺的嗓音,动作顿住了。他缓缓从车内退出,关上车门,转过身来。
傍晚的灯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些许阴影,能看出他眉宇间积压的疲惫与一丝被言语戳中的难堪。
若是往常,或是面对旁人,苏诺这般毫不留情的调侃或许早已激起他的不耐甚至火气。
但此刻,他眼底只是掠过一丝极快的波动,随即又被一种刻意压制的平静所覆盖。他非但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悦,反而微微挺直了背脊,朝着苏诺的方向,态度甚至称得上恭敬地颔首。
“苏诺姐。”他的声音因长时间等待而有些低哑,却依旧维持着得体的语调,听不出半点怒气,反而带着一种近乎谦卑的克制,“我只是……。”
苏诺看着他这副恭敬却难掩落魄的样子,挑了挑眉梢,眼底那点戏谑淡去,转而浮现一种近乎不耐烦的了然。
她抱着手臂,用下巴尖朝苏家大门的方向点了点,语气干脆利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行了,别在这儿杵着当望夫石了。”她说着,干脆利落地一挥手,“跟我进来吧。”
她转身率先朝大门走去,高跟鞋敲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话语随风飘到陆珩耳中,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有什么话,当面锣对面鼓地说清楚。一个两个的,都把事儿憋在心里烂着,指望着对方能掐会算还是怎么着?看着就让人着急。”
说着说着,她突然拐了个弯,没带陆珩走那扇沉重威严正式会面与礼节的正门,而是领着他绕到宅子侧面一扇更为隐蔽的偏门。
这里更靠近后院,少了前庭的规整,多了几分生活气息。
她推开那扇略显古旧的木门,示意陆珩跟上。
然而,就在陆珩迈步踏入的瞬间,两人都猝不及防地顿住了脚步。
后院暖黄的地灯已经亮起,柔和地勾勒出一个小温室旁的景象,苏秋池正挽着袖子,怀里抱着一盆刚分株好沾着新鲜泥土的兰花,似乎正准备将它安置到架子上去。
他额角沁着细密的汗珠,脸颊因劳作而泛着淡淡的红晕,专注的神情在听到门响时,抬眼望去,刹那瞬间凝固。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结。
苏秋池抱着花盆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眼中的愕然、慌乱、以及一丝来不及掩饰的痛楚清晰可见,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术,僵在原地。
陆珩也同样怔在门口,胸腔里那股压抑了半个多月的思念和歉疚几乎要破膛而出,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走在前面的苏诺看着这堪比戏剧现场的一幕,先是意外地挑了挑眉,随即红唇边缓缓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她抱臂往门框上一靠,凉凉地开口道,“啧,这巧的……省得我再去捞人了。”
苏秋池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收回视线,抱着那盆兰花果断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就要往屋内走。脚步仓促,带着明显的慌乱,仿佛多停留一秒都会让他窒息。
苏诺的声音清亮地响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力道,精准地钉住了他的脚步。
“你别跑啊。”
苏秋池的背影倏地僵住,脚步顿在原地,却固执地不肯回头,只留下一个紧绷而疏离的背影对着他们,怀里的花盆仿佛成了他此刻唯一的屏障。
苏诺几步走上前,绕到他侧面,看着他紧抿的嘴唇和低垂闪烁的眼睫,叹了口气,语气放缓了些,却依旧坚定,“躲能躲到什么时候去?话不说开,烂在肚子里,除了自己难受,还能有什么结果?”
她说着,目光意有所指地瞥向仍站在偏门口神情复杂紧张的陆珩。
苏秋池被苏诺的话钉在原地,进退维谷,一阵熟悉带着冷冽松木气息的古龙水香味悄然靠近。
陆珩走上前来,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坚定,没有去看苏秋池骤然别开的脸,而是微微倾身,伸出手,温热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轻轻擦过苏秋池因用力而发凉的手背。
苏秋池像是被这细微的触碰惊到,手指几不可察地一颤。
陆珩趁机稳稳地接过了那盆沉甸甸的兰花,转身,将它轻轻放置在旁边空着的花架上,动作轻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