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升和风临武功尚浅,但在宫中历练过,心思还算细密,若不一句话吓住他们,待他们定一定神,怕就要看出端倪了。”
庄和初瞧得出她能看明白,可终究是在外人面前言语处有所冒犯,还是与她又认真说了一句。
“多谢你不曾拆穿我。”
“您就别谢我了,我看得出——”
千钟话至此处,忽然一顿,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又侧耳听听那已足够远的马蹄声,还是凑近到庄和初身边,才压着嗓音,低低地开口。
“我看得出,刚才那人是冲着我来的,是我得多谢您救我的命。”
庄和初讶然一怔。
那执伞人虽远不是他的对手,可论武功修为,也已算上乘,云升和风临纵是二对一,也很难在那人手下走过三招。
高手虽各有各的高处,但也有一共同之处。
出手很快。
是以执伞人转刺千钟,庄和初上步阻拦,不过就是眨眼之间的事。
她必定看不清,可她还是感觉到了。
她甚至无需向他求证一句,笃定地下了这判断之后,又道:“裕王既然逼着宫里给咱们定婚期,那该就不会是他想杀我了。刚才我从高处看,那人的身架子和您一比,很像是个姑娘。”
千钟顿了一顿,这回是向他求证了。
“她是梅知雪吗?”
第45章
一个遮遮掩掩不露面容的女子,在一所本属于梅知雪的宅子里,刺杀一个冒充梅知雪的人,庄和初还分明拿捏着分寸,不想伤及对方,甚至在闻声赶来帮手的云升和风临面前为她遮掩行迹。
除了梅知雪,千钟也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可能了。
庄和初却好似想也没朝这里想过。
怔然片刻后,啼笑皆非间,庄和初目光不经意地一垂,正垂落到她膝头的那片衣裙上,心头忽地一刺。
一道痛意掠过,虽不沉重,却也难以忽略。
那崭新的衣裙间蹭得满是尘土,一团团一抹抹,蒙在浅淡的水红底色上,痕迹之清晰,足以在庄和初眼前勾勒出一道于冷硬的假山石上奋力攀爬的身影。
这会儿好像没什么妨碍,但不必待到日落,她腿脚上就该浮出青一片紫一片的瘀痕了。
纵然明知有人庇护,她也未曾有一刻放松自己的一线警惕,全心依赖。
这不是信不过他。
而是哪怕力量悬殊至此,她也未将自己全然心安理得地置于那铜墙铁壁般的保护之中,她还是她,仍竭尽自己所能,时时提着警醒,时时寻着生机。
甚至还为他提着一份警醒,也为他寻着一份生机。
于她而言,他似乎不是在护着她,更像在帮着她。
得他这一相助,那原只是匍匐在街面上最微不足道处施展的机敏,越发天高海阔,如鱼得水了。
就连她猜度起这要取她性命之人的身份,也没有惊惶,没有忧惧。
就只有一点拿不准罢了。
如此看着她,仿佛看着一朵扎根在悬崖峭壁间栉风沐雨的小花,不免为之心生怜意,却又觉得,这轻飘飘如一把油纸伞般的怜意是何其自大,何其可笑。
庄和初一番安慰的话已到了嘴边,略一踯躅,又悄无声息地收了回去,化作眼角唇边一道柔和的笑意,而后不拖泥不带水地回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