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邦才饮了这杯酒:“说不上灵通,不过是家书里闲聊时提了一句,方才得知了这个消息。”
马家。顾仲堂心里转了一圈,京城世家大族没有马姓,马邦才话里透露出极有背景却没有言明,顾仲堂心里揣测着对方的来路,一时没有说话。
能下到地方做税监使的都非等闲之辈,这个职务官职虽不高,但如同给事中一般,虽是七、八品的微末小官,却可上达天听。
顾仲堂正思忖间,外面传来阵阵喧闹。马邦才神色一变,起身走到长廊下,他的护卫首领匆忙跑来:“大人!外面又来了一波暴民围府,叫嚷着要我们把王左交出去!”
“混账!”马邦才大怒,“调集人手,把这帮暴民都给我抓了!”
“不可啊大人!”护卫首领拦住了他,“这次外面来的人怕有上万,群情激奋。大人,还是趁那些暴民没有围住府邸之前,您快从后门离开避一避吧!”
马邦才待要再说话,一团一团火球嗖嗖越过围墙落到院子里。外面的人用破旧的衣服浸了松脂后点燃,成团的扔了进来,与此同时,大门被人使劲冲击着,门后两寸多厚的木栓眼看着拦不住,发出了危险的嘎吱声。
顾仲堂也来到了廊下,此时外面喧嚣越盛,而扔进来的火球点燃了前院的荒木,渐渐燃起了大火。
护卫首领催促道:“事不宜迟,走啊大人!”
马邦才一拂袖:“走!”
顾仲堂随马邦才一起,匆忙赶向后门,然而到了后门处听见外面同样传来阵阵撞击声,这里竟然也被人堵了。
“大人!”护卫首领眼见逃不出去,回头对马邦才道,“先去正厅避一避吧!”
前院燃起了大火,后院有人攀上了墙头,院子里的护卫早有防备,见有人露头便是一箭,来人被射杀掉落了下去。
“交出王左!”
“交出王左!”
外面呼声震天,院子里火势渐大,此时护卫们顾不上灭火,眼看着那火舌卷起,半空中腾起了阵阵浓烟,马邦才神色阴沉,隔着烟雾注视着即将被撞开的大门,握紧了手中的长刀。
后门处传来阵阵喊杀声,不多时本州守备王杨带领兵士从后门突入,快步走到马邦才身边行礼:“大人!小的来迟了!”
马邦才大喜,眼看陷入重围王杨给他带来了一条生路。他上前用力拍了拍王杨的肩膀:“干得好!”言罢一挥手,“走!”
京城。
袁氏坐在花厅里看着窗外的桃树沉默不语,卢嬷嬷悄悄撤掉已经凉透的茶,从旁劝慰道:“夫人,忧思伤身。”
顾林书回家之后,便把从李昱廷那听来关于三弟的消息告诉了袁氏。
“我只是想不通。”袁氏轻叹一口气,“他十几岁的人,怎么会有那么狠毒的心思,那么多的心眼。如今想来,前头家里那把火也不是无缘无故而起。”袁氏皱着眉头,思来想去只觉内心难安,吩咐卢嬷嬷道:“你托人往那边带信,让他们往黄州的方向去找一找。”
卢嬷嬷应下:“是。”
顾林书从正房出来,回了自己的院子温书。
日头正好,阳光从菱形花窗洒进书房,投下了院子里梨树摇曳的光影在书案上。
青钗和绿荷不用近身伺候,面对面坐着捧了个簸箩在偏房的窗前坐着做针线活。青钗探头看了看,透过窗户看见顾林书全神贯注的样子,忍不住对绿荷道:“你觉不觉得,二爷上京之后,就和变了个人一样?”
绿荷仔细缝着手里的内衬,拿起针头在头发上划了两下:“你也发现了?”
“往日里二爷是个闲不住的,从学堂回来扔了书便跑个没影,好些时候通宵……”青钗打住话头顿了顿,“何时见他这般用心读过书?我冷眼瞧着这些日子,但凡得空他就在书桌前坐着。夜里书房的灯也是亮到三更才灭。”
绿荷道:“许是秋闱逼近的缘故。”她也抬头看了书房的方向一眼,“这些日子好些生员都来了京城备考,带得客栈的房价都涨了一成。”
“这还没进三月呢。”青钗睁大了眼睛,“怎么这么早就进京了,不是要到八月里才开考?”
“傻妹妹。”绿荷放下手里的内褂,“那些要在京里参考的,若真等到八月才来,只怕黄花菜都凉了。”她突然起身拉开偏房的门,“三姑娘来了?”
袁巧鸢站在院门口,天气变暖,褪去厚重的大棉披肩后,她穿了一套修身的湖蓝色新衣裳,显出了她窈窕的身段。
袁巧鸢道:“我去厨下做了些桂花糕,想着新蒸出来的软糯又好克化,就拿了些来给二哥哥尝尝。”
她说着话,偏头去看顾林书,透过书房的窗户见他坐在书案后却并没有抬头朝外看一眼,心里有些失望。
“三姑娘有心了。”绿荷也回身看了一眼,“这些日子二爷一回院子就扎在房间里看书,没几个时辰不会出来。您看……”
袁巧鸢把装着桂花糕的盒子递给绿荷:“既然如此,我便不去打扰二哥哥了。烦你替我转交。”
绿荷笑眯眯的接过应下,目送袁巧鸢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绿荷进了书房,放下桂花糕:“三姑娘刚送来的。”
顾林书头也不抬:“拿下去你和青钗分了吃了吧。给我送壶热茶来。”
绿荷应了一声,把桂花糕拿去了偏房。青钗见状笑道:“来得正好,我正觉得有点饿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