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黄季回到自己屋里,已是二更两点之后,他卸下一身伪装,疲惫地推开门,却意外见到陈德音正端坐于桌边。
两人早在数年前就已不再同宿一屋,她这是跑来做甚?
黄季挤出一丝尬笑,和气问道:“夫人可是有事?”
“怎么,我若无事,便来不得此处么?”
其实就在黄季进来之前,她才暗下决心要与之好好相处,可不知何故,一见到这张虚伪面孔,陈德音又忍不住拉下脸去。
她都说不清自己为何怒火中烧,黄季自然更加摸不着头脑。
可受限于律法规定,两人终生不得和离,注定要做一世的怨偶,他为能多活几年还是得尽量避免冲突。
于是在心中默念数遍“莫生气”后,黄季又开了口:“夜色已深,夫人怎的还未就寝?”
“不困。”
好极了!真会聊天!
黄季被噎得不轻,但若不将此人赶紧送走,他怕是也没法歇着。
于是,他假咳几声,又谆谆善诱道:“今日夫人辛苦,便是不困也合该早些睡下……”
“睡不着。”
为张罗今晚的宴会,陈德音一连忙活几日,早已倦容难掩,但近几年来她烦心事多,睡眠一天不如一天,否则也不必在归元堂配茯苓茶喝。
想起这茬,她心里又窜起一撮无名火。
好巧不巧,黄季的下一句话又往上添了把薪柴。
“夫人若是难寐,不如明日叫那归元堂的女医过来看看,我听说夫人曾从她医馆抓药,想来也对夫人的情况也熟悉些……”
可没等黄季说完,陈德音便一拍桌子。
“你今日何故请了她来?”
“她?”
“归元堂的那个女医!”
黄季有些意外。
他早知道陈德音没什么气量,但能小心眼到这种程度,也实在是有些离谱。
见他一脸不以为然,陈德音抬高声音又追问一遍。
此时的黄季分外后悔,怎么就没有紧着宵禁前的那点工夫赶紧回别院去住,搁这受闲气也是吃饱了撑的!
他微闭双眼,不愿搭理。
“我问你话呢!方才在席间夫君不是妙语连珠,风趣得很么?怎么对上我这就哑巴了?”
看出他像是又要对自己“冷处理”,陈德音的语气变得更加咄咄逼人。
看着烛光下那张横眉怒目的脸,黄季终于放下伪装,不耐烦地回道:“生意上的事,你不懂便不要插手。”
陈德音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
“她一个小小女医,能跟黄家有什么生意来往?”她用茶水润了润喉咙,又蹙起眉头继续道:“那江娘子此前当街与人争斗不说,甚至还进过牢狱,早就坏了名声,咱家同她原也没什么交情,你为何突然邀她前来?”
“田大人早就将此案审理清楚,人家那是被冤枉的……”
黄季刚说一句,就被陈德音截断话头。
“可你明知那女医相貌浓丽,又长袖善舞,若今日在此,定会压过窈儿一头,为何还要将她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