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她而言,过往的凡间记忆,早已模糊不清了,如夜半留下的露气,拂晓时分,消散无踪。
似乎曾有人在她身侧陪伴,相依为命,又似乎唯她一人踽踽独行,无依无靠。
泠霜也曾好奇过自己的身世来处,询问司潜:“师兄还记得我是从哪里来的吗?”
司潜正一粒粒地给鹦鹉喂瓜子,闻言头也不抬,笑眯眯地答道:“这个呀。。。。。。师妹就是块石头,师兄路过发现,就从林子里捡来了哦。师妹都问了多少次了,真的呀,师兄不会骗你。”
每每听到这个回答,她便会觉得,师兄在隐瞒什么,可百般追问,师兄什么都不肯说,问多了便开始摆手装傻,岔开话题。
她怎么可能是块石头呢。
司潜看着她欲言又止的好奇模样,心底不禁泛起些许苦涩。
往事悠悠如过眼烟云,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凡尘种种不记得也好。
天生琉璃般若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最适合修行,如果真的不闻不问,让她就此做个凡人,迟早大祸临头难以自保,如他。。。。。。遇见她时一般。
毕竟,怀璧其罪。
“师妹即使记起来,那又能如何呢?”司潜托着鹦鹉坐到她身旁,含笑的嗓音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郑重,“几百年了,与你有关的人和事,也早已归于尘土了。”
几百年了。
泠霜掐指一算,她入道已有五百余年,自从司潜带她来到这里后,宗门的氛围很和睦,她的师兄师姐也对她很关心,都很好。
而她心思澄澈,天资上佳,修行一途,也走得极其顺畅。
此生,处处遂意,都很好。
远处是一处绿茵茵的山谷,浓郁的生息之气萦绕外周,在黑夜中闪着点点萤光,幽幽药香迎面飘来。
她去找守卫的弟子取了几味药,准备明日给自己的小徒儿服用,修一修经脉里的陈年旧伤。华溯是她的第一个弟子,也有可能是此生唯一的弟子,她怕麻烦,爱清静,不会如宗门其他道君般收上整整一院的弟子悉心教导,传授功法。
所以,她会好好对待这个徒弟的,就像对师兄所说那般。
晨光熹微,泠霜收了剑,回到自己的露华峰。
华溯早已乖乖地在等候她,只是眉眼之间,有些困倦。
“怎么了?昨天没睡好吗?”她上前探出一缕灵力细查。
“徒儿明白师尊的良苦用心,是意在‘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特意为徒儿准备的,所以感激不已。。。。。。”
泠霜:“。。。。。。”
怎么一点儿也听不懂。。。。。。她又做什么了?
养徒弟果真好麻烦,师兄啊师兄,什么时候回来教教她呢。
“你昨日刚入宗门,初来乍到,为师并未刻意叫你尝尝所谓的修行之劳苦,不是还特意允你住在为师附近吗?发生什么事了,与师尊说说。”
“可是师尊。。。。。。”华溯靠她近了几步,嗓音颇为委屈,“那为何徒儿的屋子会那副样子,就好像。。。。。。”
他屋子怎么了?
泠霜疑惑不已,瞬息之间,已带着他站在了门前,当即明白了徒弟的难言之处。
她自己有世间罕见的瑹琈玉打成的玉台,有柔软舒适的床榻,屋内摆设用度,无一不精心挑选。
所以看着小徒弟空荡荡的屋子,蓦然有些不好意思。
家徒四壁,大概便是此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