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声嘟囔了一句:“……下次不‘叮’了。”
沈复醉听得清清楚楚,嘴角的弧度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好,”他从善如流,“下次换‘当’。”
“……”
裴回沉默片刻,忽然道:“墙在动。”
沈复醉闻言凝聚心神,一缕灵识自体内分出,触角一样悄然探向墙壁。
墙面确实在极其缓慢地移动,内部甚至发出了絮絮叨叨的杂音,像是很多人同时发出梦呓,模糊不清。
沈复醉凝神听了片刻,发现它们只是在混乱地重复某一组词句,而这絮语传来的方向却很明确,清晰地指向通道深处。
“这边。”他低声道,拉着裴回跟了上去。
走廊内部昏暗狭窄,湿木头的气味更重了。沈复醉掌心灵光微吐,凝成一小团清光,举在两人中间。
光芒所及之处,只见两侧墙壁的材质已非砖石,而是一种类似于皮肤的质地,富有弹性,正随着某种节奏微微起伏,看起来使人格外不适。
裴回紧跟在他身侧,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声音,浅色的瞳孔在昏暗中专注地映着那点光。
他忽然侧了侧脸,好像在凝神听什么,片刻后抬起手指向黑暗深处:“在那边。”
这一次,走廊的尽头不再是循环往复的前厅,而是一扇虚掩着的木门,门缝里,透出一点微弱的天光。
二人上前,沈复醉没有立刻推门,他指尖凝着缕灵力,在门板上极快地划过一道符箓,接着才推开。
门后是一间宽敞的病房,或者说,更像是一间旧式的书房。
屋子里的阳光是陈旧的,空气也是旧的,带着一股干燥植物的清苦气味,若不是光线里漂浮着尘埃,甚至让人怀疑这里的时间是不是已经暂停了。
窗外,一株高大得不合常理的花树正开到极盛,纷繁的花朵簇拥成一片灼目的粉白色云霞,阳光透过花叶缝隙,洒下跳跃的金斑。
而就在这扇盛大的、虚实难辨的窗前,背对着他们,坐着一个清瘦的身影。
那人穿着发白的卡其色长裤,一件略显宽大的深蓝色夹克,肩线微微垮着。黑发修剪得整齐,露出清瘦的后颈,整个人的轮廓都透着股书卷气。
他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身后的闯入者,只是俯身,从身旁的椅子上拿起一把木吉他。
琴身漆色斑驳,留着几道划痕,他修长的指尖在弦上轻轻抚过,无名指上一枚素圈泛着温润的光泽,正调试着琴弦。
调试琴弦发出摩擦的声音,那些混乱的絮语猛地高涨,支离破碎的字句在空气中疯狂碰撞、重组,呼之欲出。
吉他声就在这时悠悠地响了起来。
旋律简单,弹奏带着几分生涩,但确实是好听的。
音符裹着层薄薄的雾气,朦朦胧胧地抵达耳畔,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让人恍惚觉得,在某个同样凉爽的秋天,也曾听过一样的琴音。
纷乱的絮语在琴声里渐渐平息。
沈复醉凝神去听。
风穿过窗外虚幻的花树,带来不属于这个季节的馥郁香气。
他听清了。
那纷乱盘旋的低语,最终汇聚成的,只有反复呢喃的三个字——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