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时,叶舟在照壁前驻足。八仙过海的浮雕在夕阳下格外清晰,铁拐李的葫芦嘴闪着金属光泽——那里新嵌了颗钉子。
当夜,叶舟召来众人商议。
“甘老七在躲我们。”赵虎道,“要不要直接搜船?”
老周摇头:“品字船停在倭商货栈,没有市舶司手令,动不得。”
一直沉默的鲍三爷突然开口:“大人可记得安吉那批私盐?也是藏在船眼里。”
叶舟豁然开朗。若镇海印真在船眼,那三艘品字船的莲花图案。。。。。。
次日恰逢市舶司点验船籍,叶舟借机登上品字船。船头莲花绘得精致,每片花瓣都描着金边。他假意抚摸图案,指尖在花心处触到细微的凸起。
“典史大人对画工感兴趣?”船主笑眯眯地问,“请的杭州名师,一幅要十两银子呢。”
叶舟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花心处的机关精巧,没有特殊工具根本打不开。
下船时,他遇见杨墨染带着账房先生登船。两人擦肩而过的刹那,她悄声道:“今夜子时,天后宫。”
是夜月黑风高,叶舟独自赴约。天后宫偏殿烛火摇曳,供桌上摊着张海图。
杨墨染从帷幔后转出:“家父查到些旧事。甘老七的义女阿莲,本姓周。”
叶舟震惊:“周通判的。。。。。。”
“侄女。”她指向海图,“周家祖上留下的航线,都要经过大衢山。”
海图上,条条航线如蛛网般汇聚,终点都是那个被波浪环绕的山峰。而在大衢山标注旁,添了行小字:
“月圆之夜,潮生之处。”
叶舟猛然想起王守仁的密信:“他们要趁大潮出海!”
“后半夜有雨,”杨墨染递来件蓑衣,“大人保重。”
回衙路上,果然下起淅沥秋雨。叶舟在巷口馄饨摊避雨,却见阿莲撑着油纸伞站在雨中,望着漕帮总舵的方向出神。
“姑娘不回家?”
阿莲惊觉回头,雨水顺着伞沿滴成珠帘:“等义父。”
热馄饨下肚,她的话也多了起来:“我六岁被义父收养,他待我如亲生。可这些日子,总觉得他。。。。。。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
“从前他常带我去施粥,现在总一个人关在房里。”她眼中泛起泪光,“前天我送茶,听见他和倭商吵架,说什么。。。。。。印信不全?”
叶舟握紧竹筷。镇海印果然在甘老七手中!
将阿莲送回漕帮后,叶舟连夜部署。老周去查倭商底细,赵虎盯紧码头,鲍三爷则凭着老猎人的直觉,在江边寻找异常。
破晓时分,鲍三爷带回关键消息:“品字船在偷偷装货,都是桐油、硫磺这些易燃物。”
叶舟心沉似铁。这是要毁船灭迹!
晨光微熹时,众人聚在值房吃早饭。老周熬得双眼通红,赵虎裤脚沾满泥泞,鲍三爷的蓑衣还在滴水。热粥小菜摆在中间,蒸腾的雾气模糊了彼此疲惫的脸。
“大人,”老周递过酱瓜,“查到了。那倭商是岛津家的家臣,专替黑莲教运送军火。”
赵虎拍案而起:“我去抓人!”
“慢。”叶舟按住他,“要等他们取出镇海印。”
窗外,宁波城在晨雾中苏醒。卖泥螺的吆喝声、织布机的轧轧声、学堂的读书声交织成平凡的烟火人间。
叶舟望着相伴多年的同伴,想起安吉的竹海、望海镇的渔歌、甬江的晨雾。这一路走来,他们早已不是简单的上下级,而是生死与共的同袍。
“老周,你去盯市舶司的批文。”
“赵虎,带人守住各码头。”
“鲍三爷,准备些干粮饮水。”
他最后望向南方,那里海天相接处乌云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