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谢崔大人引荐,改日我一定登门拜访。”
王持中和崔有才对视一眼,崔有才率先道:“登门拜访就不必了,都是你自己的本事,这位是王持中王大人。”
“王大人。”
王持中不爱掺和这种事,不过陆怀难一过来他们这儿就成了焦点,此时离开未免刻意。他以手抵拳咳嗽了两声,笑眯眯地说:“我跟你崔大人平日没什么爱好,就爱在翰林院抄两本书,到时要是有幸一块儿抄书,下朝请你小酌两杯。”
陆怀难一直紧绷的姿态松懈了点,跟在他俩后面一起走:“谢崔大人和王大人解围。”
“谢什么,举手之劳。”
陆怀难低声:“我初来京城,许多大人都不认识,怕冒犯了人。”
王持中往边上看了眼,等人群走得差不多了才说:“这种场面就这一两天,等你被皇帝忘了……”
他一顿,不往下说了。
陆怀难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没什么。”王持中面不改色道,“今晚高兴,多喝两杯。”
崔有才冷淡地补上他的话:“等你有一天被皇帝忘了,你就会发现,仅仅是一个状元而已。在朝为官的官员和三宫六院的嫔妃一样多,你被记住的可能性有,但不多。”
他没有看陆怀难的表情,话语无情残酷,偏偏声音又柔和:“我当初高中探花时和你一样,满怀期待,等了大半年才到翰林院谋了个闲职,编写年史,又过了三年,我依然在编写年史。”
陆怀难沉默不语。
“你觉得自己已经费尽千辛万苦来到了这里,但刚刚你路过的每一个老臣,无一不是进士出身。和你相同的人每三年有一个,三年复三年,就更多了。你凭什么觉得自己会脱颖而出,得天子青睐。”
王持中瞅瞅这个,又瞅瞅那个,打圆场道:“别像他这么悲观……哎呀,也不一定嘛。”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叹了口气:“不过他说得有道理,你得有个心理准备。很多人也就今天能面见圣颜。”
陆怀难:“陛下今日不会在琼林宴露面?”
王持中“呃”了声:“琼林宴因在宫外,怕有安全问题陛下并不会露面。”
陆怀难终归顿了顿:“崔大人的提点我记在心上了,终有一日……”
“他给了你这样的错觉?和当初我一样?以为朝堂是自己大展宏图的地方?”
崔有才:“二十多岁的进士不多,我知道你得意于自己的名声,但在你之上还有一个人。你可能是天才,但他是天才中的天才。你可能是第一,但百年之内有他,任何人都是第二。”
“这是我祖父对我说的话。”
崔有才站立,望向某一个地方:“你猜他说的谁。”
那一刹那如有所感,陆怀难顺着他视线望去,精准定位到被簇拥落座的那人。
对方一路从进入拱门起人群就有刹那寂静,他褪去白天见到的正二品绯红朝服,着藏青衣袍。一面对身边小太监吩咐什么一面作出无奈的神情。可能是陆怀难的目光太直接,而他身居高位太久,没有被人这样长久注视,于是微微抬头,和陆怀难隔空对视。
那一瞬间陆怀难脑海中闪过无数有关他的传闻:“把持朝政”、“奸臣当道”、“媚上欺下”、“勾连后宫”、“惑乱君心”……在他望过来那一刻悉数消失,仅剩一句话。
——立如琼树,行似珠流。
“圣旨到——”
大太监黄储秀出现在宫门前,他今日着装和以往不同,更为正式,便阴柔的面部涂抹了白粉,唇隐隐也透出喜庆的红。
他身后小太监半躬下身体,托盘上放着一朵白里透粉的上品芍药,红中带粉,粉里透红,硕大雍容。
太大了,以至于要从托盘中胖乎乎地挤出去。
众官员纷纷跪拜:“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
黄储秀抑扬顿挫,使出平生最大的声音念黄绢布上的内容。他念出了一副热泪盈眶又喜极而泣的深刻感受,念完朝陆怀难抬抬下巴:“接旨吧。”
陆怀难接过了圣旨,再谢皇恩。
“阁老。”
黄储秀转向许庸平,换了一副口吻道:“陛下有样东西嘱托咱家转交您。”
许庸平眉心倏忽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