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有才一顿,转过身,裙裾纹理特别的妙龄女子冲他一拂身:“我们小姐有请。”
“你是谁?”崔有才眯了眯眼。
女子轻轻:“崔公子不是想要画上的人吗,我们小姐想告诉您一个秘密。”
……
小雨淅沥,崔有才从披红楼出来。
他面上表情十分冰冷,唇边一贯的轻佻也消失了。
“我怎知你说的是真还是假。”
那女子与他一道在檐下躲雨,道:“我们小姐如今在皇陵,您要是不信可以亲自去问她。”
崔有才半晌没有说话。
他捏紧了手中画卷,用力到紧咬牙关,闻到唇齿间的血腥味。
女子撑开一把纸伞,又道:“三月之期将至,我们小姐只想确认一件事,许庸平是否还活着。”
崔有才漠然道:“活着又如何,死了又如何?”
女子执伞望向雨中,柔和道:“活了,十日之内此事会传遍朝野上下。”
“太后找我,想让我做什么?”
冷雨袭身,崔有才骨子里发寒,却又有不知名的燥意涌上。
“她想让我揭露此事?”
女子笑了:“崔公子聪颖,娘娘不过是送个顺水人情。成王败寇,历来便是如此,能让许庸平败在手下,多少人的梦想。十二年来他在官场何其风光,你就不想做那个打败他的人?不是你,也会是别人。从你踏入官场那一刻开始,从你执意要去淮北治水开始,你的野心就不仅仅是一个五品官。如今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崔公子如果不把握住,岂不是将机会拱手送人。”
“况且陛下还小,万一事情真的发生,崔公子难道不会一生耿耿于怀。”
女子道:“眼下你还有机会,若三月之期过去许庸平仍然活着,恐怕崔公子即便常伴御驾心中也难以安稳。”
“死,或者身败名裂。”
崔有才松开了用力的手,说:“果然最毒妇人心。”
“全看崔公子怎么选。”女子抬起伞,露出相貌较姣好的一张脸。崔有才进宫时见过,此人常随太后身边,名叫苏菱。
“娘娘等着您的好消息。”
她走入雨中,裙角像一朵翩迁的花。崔有才目送她走远,好笑自己竟然真会相信此人一面之词。他独自在屋檐下站了很久,直到有酒鬼一头撞到了他身上。
“什么人——嗝!竟敢拦本少爷的路!来人啊,给我拖出去——拖出去!”
崔有才心神恍惚,手一松,画卷从怀中掉落,抽绳散开瞬间,醉得不省人事一手拿着酒壶歪扭着身体的许尽霜瞪大了双眼。
眼看那幅画要掉进水中,千钧一发之际崔有才滚落在地,以身为盾躺倒在雨中接住了那幅画,他匆忙将画作再次卷起,正要封口,许尽霜一脚踩进雨中,露出不怀好意的笑,他吞吐间是满胸腔恶臭的酒味。崔有才正要将他推开,猛然怔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狠戾道:“你说什么?”
许尽霜凑近了他,露出一口被烟和酒染黄的牙。漳州天高皇帝远,他出身富贵得家族荫蔽,已过了四十年的好日子,醉酒后的警惕心磨灭得只剩下色胆。他一口将酒壶里的酒水往喉咙灌,直勾勾盯着崔有才怀中画卷吞咽口水,说话含糊而淫邪:“这不是我三弟的男宠吗,怎么,你玩过,也介绍介绍给我,我一晚上给他二十万……不……三十万……白银,不,黄金。”
“怎么,你想一起?”许尽霜看他脸色,了然道,“也行,不过我先。”
……
黄昏,加之阴雨,崔蒿披着蓑衣进自家门时以为堂前坐着一尊凶神。他吓了个激灵,定睛一看才看清是自己才回来没两日的儿子,于是吓得快要跳出胸膛的心又放回去,嗔怪道:“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他一手解下蓑衣放在桌上,听见崔有才沙哑的声音:“爹,陛下什么时候回来?”
崔蒿没发觉他语气中的异样,想了想说:“八月十五左右吧,阁老有分寸,总不会在行宫过中秋。”
雨下的不小,崔蒿拍打袖子上的水痕,这才发现儿子一个人坐在屋子里最暗的地方,被烛火映照的影子幽幽如厉鬼。他再次确认了这是自己的儿子,驱散心头的怪异感:“你问这个干什么?”
崔有才沉默不语。
崔蒿察觉到他的异样,问:“出什么事了?”
“父亲。”
崔有才抹掉面颊上的雨水,冷不丁道:“如果我说,我想扳倒许庸平,你觉得我有胜算吗?”
崔蒿猛然一惊,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