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簪眼波微转,并未多言,只淡淡道:“既如此,替我问候公子。”
她没有停留,起身离去。
落葵跟在身后,小声问道:“是谁这般大胆,敢做下这等事?”
陆簪神情无恙,不露分毫波澜,随口道:“他那等性子,保不齐结了多少仇家,不奇怪……哎呀……”
主仆二人刚行至门口,话还未说完,却与一人迎头撞上。
陆簪抬眸,只见一位公子,身着与她衣衫颜色相近的湖蓝杭绸直裰,领口与袖口绣着流云纹,头戴白玉玉冠,腰系丝绦,悬着一枚白玉蟠螭佩,手中一柄泥金折扇,面如冠玉,一双桃花眼流转生辉,通身的气派是说不尽的风流潇洒。
察觉撞了人,他下意识便伸手扶住陆簪,连声道歉。
待看清陆簪容貌,眼中霎时掠过惊艳之色,关切地问道:“姑娘无事吧?在下唐突了。”
陆簪退开一步,福身还礼:“无事,公子不必挂怀。”说罢便径直离开。
她莲步轻移,暮春的柳絮萦绕着裙裾,随着她不疾不徐的步调轻旋,那抹纤柔背影很快便融进市井喧嚣之中。
落葵跟在身后,抑不住面露惊喜,悄声道:“方才那位公子,生得可真俊!”
陆簪闻言,眼波微转,抬手轻轻敲了下落葵的额角:“小丫头越发没规矩了,见着个俊俏郎君就这般失态。”她声音柔婉似水,却带着几分警醒,“皮相不过表象,何必这般大惊小怪。”
落葵却不知有没有听进心去,只凑近些,眨着眼压低声音:“奴婢瞧着,他比那杨公子俊俏十倍不止呢!若是这位公子倾心姑娘,姑娘可会……”
话音未落,忽闻身后有人唤道:“姑娘,留步!”
主仆二人回头,只见那蓝衣公子已追至近前:“姑娘烦请留步。”
暮春午后的阳光透过街边淡淡生芽的垂柳,在这公子的肩头洒下细碎光斑,愈发衬得他眉目俊朗。
“是在下冒犯了。小生姓谢,名允,字衡之,京州人士,此番是来临安外祖家小住,方才冲撞了姑娘,心中实在过意不去,不知姑娘家住何处,尊姓芳名,容他日登门致歉。”谢允拱手作揖道。
陆簪本不想理会,却听他来自京州,又观其气度不凡,便回了一句:“贱名恐污尊耳,公子不必挂心。”
她仍欲离去。
谢允却又跟上,言辞恳切:“姑娘莫怪在下孟浪,实是见姑娘风姿,心中仰慕难抑,只想结交一番,绝无轻薄之意。”
陆簪闻言,倒是微微一笑:“你倒坦诚。”
谢允见她笑了,眸光倏然璨亮,似有万千灯火在刹那间被点燃。
他只觉移不开眼,连呼吸都放缓了三分,声音不自觉地放柔:“姑娘这般仙姿玉色,男子见了,若说全无倾慕,怕是鬼都不信,既然假话易被识破,又何必此地无银,徒增笑耳。”
陆簪认真看他一眼,极快又垂下眼帘,略一思量,才道:“既如此,公子的好意我记下了,若有缘,自会再见。”说罢,带着落葵翩然离去。
谢允望着她背影,直至消失在街角,犹自怔忡。
直至随从唤道:“公子,这似乎是那位姑娘遗落的手帕。”
谢允方才回神,接过随从手中之物,见是一方淡蓝的素绢手帕,角上绣着一枝梨花,隐隐还带着她身上的清幽香气,不由握紧。
陆簪回到家中时,正值日头当空。
庭院里的梨花正盛,细碎花瓣随风飘进廊下,在青石砖上铺了薄薄一层。正厅的湘竹帘子半卷,透进春光,松涛正轻手轻脚地布菜,青瓷碗盏与乌木筷箸相触,发出清越的声响。
阳光透过湘竹帘子,在陆无羁的月白衣袂上投下细长的影。
陆无羁并未动筷,手执一卷书看得兴味盎然,听见脚步声,他执书的手微微一顿,目光仍停留在字里行间,只淡淡问:“回来了?”
陆簪看了他一眼,未答话,自去净手。
松涛好奇问道:“姑娘不是被杨公子请去吃饭么?怎这般快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