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风朗声一笑,坦然道:“这驱傩古礼,源自上古,意在驱鬼逐疫,佑来年安康,去年无羁因病未曾赶上,今年左右是不能错过的。”
在京州,驱傩仪式由皇城禁中精锐执仪,戴面具,着彩衣,执金枪、龙旗,那叫一个旌旗蔽日,鼓乐喧天。
兰溪小城,排场自是比不得,却也是一年到头难得的盛会,别有一番质朴热烈的生机。
江雪心知陆无羁虽素日稳重,终究难掩少年心性,见他衣襟微乱,便知玩得尽兴,便只温然一笑,不再多言,转而问道:“今日店家多半歇业,都买了什么?”
陆无羁从怀中取出一方素色锦帕,打开后递到江雪面前:“娘,你瞧瞧好看吗。”
江雪微怔,接过锦帕细看。
但见帕中躺着两对缠花:一对是檀色茶花嵌珊瑚珠,花心缀着金丝颤巍巍;另一对浅碧色木芙蓉缀着珍珠流苏,花苞里藏着米珠串成的露水,轻轻一动便流光溢彩。
陆风笑道:“这可是无羁在铺子里挑了半天的!”
陆无羁闪躲一瞬,惹江雪掩嘴而笑:“真好看,正好可以在过年戴。”江雪又唤陆簪近前,“簪儿来看看,我瞧着这对木芙蓉很是衬你。”
陆簪依言便凑上前来,仔仔细细观赏帕上的缠花,烛火跃在她鸦青鬓边,竟比缠花更添春色,不多时,她拿起那对木芙蓉,唇角漾开浅浅的笑纹:“真好看。”
她将木芙蓉虚虚贴在单螺髻旁,侧首时流苏轻摇:“哥哥看可还相称?”
灯影里少女目如横波,鼻梁秀挺,唇色淡如初樱,唇角天然含嗔,眼角天然带着三分春水潋滟,缠花在她鬓边轻轻颤动,竟不知是花衬人,还是人衬花。
陆无羁直直看着她,点了点头:“尚可。”
又转身对江雪说:“娘,饭菜都在厨房吗?我去端来。”说罢不等回应,便转身而去。
陆簪见状,轻轻放下头花,理了理衣袖道:“我也不好白收了哥哥的礼,我去帮忙。”
江雪看着少年和少女相继没入厨房的门帘之后,她持着那对玉兰头花的手微微一顿,灯花在她眼底轻轻一跳。
厨房里蒸腾着温热的水汽,陆无羁正将煨好的羹从灶台取下,往托盘里放置。
帘子轻响,陆簪走了进来。
陆无羁抬眸,怔了一怔,方才默默将手中的碗放稳。
“我来帮你。”陆簪笑说。
她轻步上前,伸手欲接过陆无羁手中的物什,他下意识地想避开,手腕微转,她的指尖却不经意地掠过他执碗的手背。
那一触,温凉如玉,细腻如缎。
陆无羁如同被灼伤般缩回了手,只听瓷碗“哐当”一声跌碎在地,乳白的羹汤洒了一地。
“哎呀……”陆簪忙要俯身去拾。
陆无羁已先一步俯身,牢牢抓住她的手腕:“别动,小心扎到手。”
陆簪下意识抬眸。
二人视线相交,竟是近在咫尺,她微微怔忡,旋即往后仰了仰脸,浅浅一笑:“不怕的。”
陆无羁没有退让,指节绷紧,沉声道:“起来。”
他突然就摆起了做哥哥的款儿,陆簪略一思忖,便不再固执,顺从地依着他的力道站起身。
待她站定,陆无羁才缓缓松开她的手腕,那截皓腕上已留下淡淡的红痕。
他扫过去,默然一瞬,转身去取墙角的扫帚。
帘子忽然被撩开,陆风探头问道:“怎么了?”
陆簪抢先答道:“我不小心跌碎一只碗,哥哥正在收拾。”
陆风问:“没伤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