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陆簪轻轻摇头。
陆风叮嘱道:“小心点。”便将帘子拉上回屋了。
陆无羁停下清扫的动作,抬眸看向身旁的少女:“你不必替我遮掩。”
陆簪回望过去。
他垂首继续着手上的动作:“爹娘都是明事理的人,不会为这等无心之失出言责怪。”
陆簪只道:“是啊,反正爹娘不会责怪,又何必分出彼此?”
语毕,她坦然一笑:“我先进屋,哥哥慢慢打扫罢。”
她端着托盘掀帘而出。
陆无羁思绪停留在她那番“不分彼此”的理论上,倒有几分出神,许久后才弯腰,继续将地上的狼藉收拾干净。
这顿年夜饭是由江雪亲自下厨。
刚搬来不久,家中吃食一切从简,只四样菜色,却样样可口精巧:一碟梅花汤饼做得晶莹剔透,一盘煿金煮玉煎得金黄诱人,莲房鱼包散发着淡淡荷香,最难得是一道炉焙鸡,火候恰到好处,香气扑鼻。
按照习俗,这一夜要达旦不寐,谓之“守岁”。
饭后,全家围炉团坐,陆风端来白日买的栗子、花生、胶牙饧和百事吉等吃食来,栗子和花生放在火上慢慢烘烤,不一会儿满屋都是暖香。
江雪温了过年时要饮用的“屠苏酒”,这是一种药酒,相传饮之可避瘟疫,喝酒的顺序很特别,要从最年幼的人开始,因为年轻人过年长一岁,值得庆贺,而年长者过年则少一岁,所以最后喝。
陆簪年纪最幼,依礼第一个举杯:“愿全家身体康健,岁岁春满山河。”言罢浅浅一抿,屠苏的暖意霎时染上双颊。
陆无羁凝睇她片刻,随即持杯相和:“愿年年月照归程。”
他声如春溪漱玉,将那句“岁岁春满”接得圆满。
江雪欣慰不已,拊掌而笑:“好哇!好一句岁岁春满山河,年年月照归程!那我便盼——来年风调雨顺,家和万事兴。”说罢仰首饮尽。
一家四口只剩陆风未说祝词,他素来于诗书文墨上不通,但见他眉间深蹙,半晌方道:“惟愿全家平安喜乐。”话音方落,自觉浅白,不由轻抚鼻梁,心虚地饮下面前的酒。
陆无羁眼底浮起了清浅笑意:“爹爹每年都是这一句。”
“诶,虽是一样的话,却是必不可少的吉祥话!”江雪立即执起酒壶为陆风斟酒,护持道,“平安二字,重逾千金。”
陆风听罢,感激一笑。
一轮酒喝完,吃食也下了肚,不过三更天,大家都有些困意。
江雪见状,提议道:“不如我们玩行酒令可好?”
陆风如临大敌,忙摆手道:“这可是我最不擅长的!你们玩罢!”
江雪笑道:“无妨无妨,只是图个热闹,输了又没人罚你。”
于是陆风便应下了。
行令择了“飞花令”,以雪为题接七言。
江雪执盏沉吟,片刻后方才启唇:“玉屑纷扬素尘轻,疑是春风入旧庭。”
陆簪自幼读书识字,对诗书颇有精益,江雪一开口,她便知此句意境清雅,倒是不俗。
反观陆风,眉间深锁,良久方道:“冻云垂野雪纷纷,寒梅欲放香盈盈。”
此句对仗虽工,却少了些灵气,略显平淡,但于陆风这样的习武之人来说,倒是难得了。
轮到陆无羁时,他负手望向窗外纷扬的雪絮,眸光幽远,静默片刻,方缓声吟道:“孤篷转徙琼瑶界,犹带故园旧雪声。”
陆簪的纤指原本正轻叩案几,闻言停顿下来,抬眸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