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女士抬抬头,懒懒招呼。
雪来点点头,将两罐冰啤酒艰难夹在指间一扬,无声询问江双,是放冰箱冷藏还是现在喝。
江双专注看着屏幕道:
“不喝。啤酒放桌上,留着明儿酱牛肉用。”
雪来心中一凛,心想在这楼里牛肉你都敢酱你就等邻居上门骂人吧……但又确实想吃酱牛肉,放下啤酒,把包挂在门前。
雪来与江双,二人合租已过五个年头。
雪来刚来帕拉迪亚上大学那年,遇到的第一个合租对象非常糟糕。
她的第一个合租对象,先是占了大卧室,却要求租金平摊;再是拖欠水电,垃圾不扔;其次为了省厨余垃圾清理费,把泡面汤与外卖往马桶里倒,搞得油脂挂壁,房东上门;生活习惯恶劣到罄竹难书,但真正让雪来气炸的是发现对方以贬低亚裔女孩为投名状去舔中东小王子——雪来终于无法忍受活体大傻逼,跑出来四处登广告,最后几经辗转,找到了江双这个人。
江双就读于亚历山大三世高等商学院,俗称亚三高商,据说在商科中本科门槛极高,有PPE的贵气。雪来最初挺担心这个商科姑娘恐不好相处,但真到俩人住到一个屋檐下后,她却发现对方意外合适:俩人都懒得算细账,却又不愿亏着别人。
如果和计较的人在一起久了会变计较——
那,如果和松弛的人住在一起呢?
——会很省心。
俩人几乎同时发现了对方的难得。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合租也是一样,因此五年来雪来和江双两人紧紧绑定,无论在帕拉迪亚这城里怎么搬,都没分开过。
……
夜间,天堂之城细碎地下小雨。
江小姐靠在落雨花窗边上,做表做到一半,揉揉眉心,抬头看厨房里烧水的雪来,忽然笑了:
“今天这裙子真漂亮。”她说。
雪来笑眯眯地一弯眉毛。
“谢谢。”
她生得本就好看,又有运动经历,艺术气质中又带着难言的纤锐灿烂,笑的时候眉眼含情带笑,如浩渺春水。
“这么漂亮的裙子,去见谁了?”江双随口问。
雪来把水烧上,娓娓道:“上午去了万叶馆,看了下分镜,然后下午去见了……”
她略一停顿,仿佛这个人对她而言已复杂到难以定义,最终说:
“小时候的好朋友。”
雪来望着灶上升腾的雾。
女孩子人拢在白雾里,有一帧略显难过,但近乎错觉。因为她马上就笑道:
“发现好朋友过得不错,就又回来了。”
江双莞尔:“没听你提起过你小时候还有好朋友。”
雪来笑眯眯地说:“因为真的很久没见了。十多年了,我们分开的时候还都是小小登呢。”
又哧地抽了张厨房纸巾,擦拭碗架上洗好的硝子杯。
江双并不多问,点点头表示知道,又该干什么干什么。
那是一种两人间的默契。
——就像雪来从没问过江双为什么愿意与自己毫不喜欢的男人纠缠,也没问过她为什么留学在外,从不与家里联系一样。
她与江双在一起住了五年,从大一住到如今,江双身上的谜团,就像她身上一目了然之处一样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