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冰后,右后外刃稳稳接住身体,但还没达到要求。
葛教练继续,“马上接Toeloop!不要犹豫!”
宝珠的左脚冰刀齿还在空中时,就准备好了位置,右脚蹬冰的同时,左脚点冰,于第二跳腾空。
一周。
两周。
三周。
“漂亮!”葛教练难得夸了她一句。
但下一秒,宝珠落冰后站立不稳,双腿打颤,重心后倾,跌倒在了冰面上。
冰刀发出一声刺耳的刮擦,紧跟着身体落地的闷响。
世界在天旋地转后骤然静止。
宝珠躺在冰面上,疼痛和寒意从尾椎和手肘传来,蔓延到她的四肢。
她一时动弹不了,只能大口地喘气,呼出的白雾在冰冷的空气中逃窜。
视野里,只剩下穹顶那排巨大的照明灯。
白茫茫一片,像厚重而冰冷的雪,不容抗拒地落下来,顷刻淹没了她。
“给我起来!摔倒是让你休息的?”
“宝珠,你爸爸不在了,顾家没人看得起我们,你要争气。”
“你如果不听话,做得不够出色,那妈妈也不要你了。”
尖锐的嗓音在脑海里响起来,遥远而清晰。
那时的妈妈不是现在这副温柔模样。
她站在训练场外,裹着黑色羽绒服,眉梢挂着冰霜,眼神如刀子锋利。
零下十五度的寒冬,八岁的她一次次跌跤,嘴唇冻得发紫。
每一次,每一次宝珠想在冰上多趴一会儿,妈妈的声音都会毫不留情地劈过来。
“竞技体育很残酷,这点疼都忍不了,当什么花滑运动员?”
“哭是最没用的,快一点,自己把眼泪擦干净。”
“妈妈都是为了你好,知道吗?”
她的调子冰冷坚硬,鞭子一样抽在她瘦弱的脊梁上。
不优秀,不令人瞩目的小孩注定会被抛弃,宝珠害怕被抛弃。
这份恐惧催促着她,驱赶着她,直到她站上世界舞台,成为妈妈的骄傲。
十六岁那年,她在温哥华举行的花滑大赛上崭露锋芒,拿下了女子单人滑冠军。
站上领奖台时,镁光灯如一群躁动的白蛾,闪烁着、扑着翅膀过来,落了她一身。
奖台太高,底下的人脸都变成模糊的影子。
妈妈就站在那里面,可她看不清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可能是喜极而泣。
记者们围上来,话筒黑漆漆地撑在眼前,多得数不过来。
宝珠听见自己的笑声,清凌凌的,从喉咙里勉强挤出来,她配合摄影的要求,把奖杯贴到发烫的脸颊上。
照片拍出来美极了,少女与荣耀,也永远是媒体偏爱的头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