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赵落恒的诸多照顾,并不是被母爱和兄弟情感化,而是权衡利弊后,能用金钱快速清净耳根的最优方案。
可是现在沈怡的絮叨,勾起他内心的沉怨,也让他想起之前在车里的另一场窒息的梦。
还记得八岁时,他曾给沈怡打电话,希望她周六能来学校参加运动会。
老师给他安排了亲子项目,可父亲宋时太忙抽不出时间。
沈怡先是答应得好好的,可运动会的前一天却打电话满怀歉意地说她要加班,让宋倾崖想办法联系家里的其他亲戚。
那天运动会上,信号枪响起时,伴着欢腾跳跃声,只有宋倾崖一人定在起跑线不动。
在喧嚣直上的加油呐喊声里,临时赶来的保姆阿姨转头要拉他一起跑。
宋倾崖却甩开了手,决绝离开了赛场。
那天稍后,他去找沈怡。隔着一楼洋房透明的窗,看见沈女士家餐厅里其乐融融的景象。
弟弟带着生日纸帽,笑得像个小王子一样开怀。
沈怡一身精致裙装,捧着大大的二层蛋糕,笑容满面地招呼着赵落恒的一群小伙伴和家长们。
原来是忙这个啊……
那天他看了一会,便离开了。
转身时,似乎听到了什么破碎的声音,他并没有回头看,有些东西既然不存在,怎么奢求也是徒然。
如今,生日宴的欢笑声又在脑子里渐起回荡,混同噩梦里肆意冲入生日现场,掀翻了桌子的瘦小男孩发出的悲鸣……
某种黑暗粘稠的物质,在犄角旮旯处蛰伏,只待他不备,就要盘踞吞噬他的理智。
沈怡喋喋不休的絮叨还在继续,让宋倾崖有种将噪音源头扔出窗外的冲动……
“你不要被女人洗脑,像你爸一样……”
拳头渐渐握紧,血色沿着额头的血管极速上涌。
忍不住了!痉挛的手,颤抖着伸出去……
就在这时,他的电话响起,不知何时更改的粤语老歌驱散了将要袭击的阴暗。
他默默吸了一口气,微微颤抖掏出手机,上面显示的名字是“无敌大美人”。
他的通讯录可从来没录入过这种名字。
“喂,埃克斯,你跑哪里去了?”话筒里传来女孩模模糊糊的声音,似乎嘴巴塞满了东西。
“我买了好吃的蛋烘糕,你再不回来,我可一个人都吃光了!”温菡似乎消气了,主动打电话给埃克斯,也给倔强的虚拟人台阶下。
看来,“无敌美人”在帮他接电话时,不但偷改了来电音乐,还把她的号码输入到手机里了。
听到软糯清亮的声音,宋倾崖缓缓吐气,尽量平静道:“那是什么,我没吃过,一会就回去……”
此时二人似有默契,谁也不谈关于同居的争吵,恍如什么没发生过一样。
电话里,温菡又问他回来时能不能带一些雪糕上来,另外温菡已经给他买了备用的牙刷和毛巾一类的,只是不知他的尺寸,所以他还需要自己买些内裤一类的,另外还有那个……
宋倾崖并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听着,也不看沈怡,拿起车钥匙转身出门。
沈怡不知道方才生死一瞬间,她差点被人扔出窗,进行自由落体,只气急败坏道:“跟女友说话软绵绵,跟我却一脸不耐烦,你呆在你爸身边,就学会这么跟长辈说话……”
宋倾崖回应她的,是“砰”一声用力关合大门的声音。
从员工宿舍走出来的宋倾崖,一刻也不想耽误地回到温菡身边。
也许是温菡参加了疗愈项目的缘故,只要呆在她的身边,就可以受到疗愈系统的兼顾,那些阴暗的情绪就不会来侵袭。
这个程序,在他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错漏?
宋倾崖现在没法弄清,只能先想办法熬过危险期,避免自己精神世界出现坍塌。
可是这车却并不随他的心愿。
从宿舍出来之后,虽然车子是朝着老城的方向开,却又进入了迷雾里。
宋倾崖不敢再开,想要停车辨别方向,却觉得眼皮又开始发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