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ressomuchthatItsee
世间有太多不可明了
我说:“这个片子,看的时候,我就觉得不该和那么多的朋友去看。我早知道是这么好看的片子,就自己一个人去看。其实,我和女主角非常共鸣,我也很想成为一个声名远扬的演员。”
黎玉钟问:“你有心仪的院校吗?”
“有。”我闭着眼说。周遭是灰蒙蒙的,只有动听的吟唱,和身边男生低沉而温柔的嗓音。他问我是哪所院校,我讲的是全国最有名气的那一所,并且,我坦言,这还只是我的第一步。
“之后,我就努力学习,提升自我,先从小的话剧开始,磨砺自己的演技。我总有一天会在大荧幕上,在广告牌上,在时代广场最大的屏幕上。我要成为国际李,真的,我要努力去做。”
真的。
我说真的。
我从没和别人说过,我和黎玉钟说,是因为在这个边缘人的眼里,我总是无所不能的,没有露怯的时候,任何时候他都依赖着我,如果我说,他一定不会像那些不识趣的男生,嘲笑我。
他果然说:“你会做到的。”
我沉默片刻,基于他给足了我情绪价值,我也应该反哺。“你呢?”我问,“你不是说要交流一些秘密吗?我的秘密就是我想成为一个名利双收的好演员,现在我已经说完了,你的呢?”
他说:“我小时候。”
嗯。你小时候。
“被几个高年级的外国小孩。”
然后呢。
“摁在水池里,差点出事。”
“什么?”我愣住了。
“从那之后,我就得了那个病。就是……就是你们都觉得很吓人,咳着咳着会晕倒的病。”
我蹙眉:“那几个外国小孩呢?”
“我不是很清楚。因为之前那个区的种族歧视有点严重,换了新的地方上学,但是……”他抿了抿唇,“那个症状,一直伴随着我。每次我情绪有点激动的时候,就会感觉喘不上来气。”
“没办法治好吗?”
“和……心理有关系。试过很多个国外的心理医生,但是都没什么效果。家里人也是想着,是不是国外的环境不适合我,所以才想着高中把我送回国读书,顺便在国内把高考给考了。”
他的声音小了一点:“这个事情,我没有和别人说过,我知道自己从溺水之后就有那个症状,但是,我家里人一直以为我是初中的时候被别人欺负了,但是,是小学,那时候不敢说。”
“你应该说。”我说,“因为有些事,有的委屈,要么当场就还回去,要么,也要和身边的人说出来。如果不那样,一直压在心里,总会出事。”我没有说,我通常只执行前者,因为身边根本没有能说真心话的人。十七岁的我已经知道,我撒了太多一辈子都不能和别人说的谎。
他说:“说了,会好受一些吗?”
我望进他波光粼粼的眼睛,突然,不是很想撒谎,“不会。说了也不会有任何好转,难过的事还是很难过,棘手的东西还是挡在那儿,道路的正前方,有时候,因为跨不过去而生气。”
他沉默几秒,“也是。”
他说他试过和心理医生说,但是,说出来并不能好受一些,因为每次揭开伤口,都要流出一些新的血。不停做这件事,不停的说,也不能熬过去,反而要周而复始,后来就不开口了。
“但是,”我又说,“如果你告诉了一个人,就等于他替你分担了。虽然你的痛苦没有减少,但是你的痛苦让一个人知道。这个人,无论他是否接受,你的痛苦都有了意义,有了价值。”
他摇头:“那别人就会痛苦。”
是的,我说,我不能使自己更幸福,但是可以使别人更痛苦。只要每个人共享了我的痛苦,那我就等于拥有了幸福。我说我曾经有一个玩伴,我把我最深埋在心底的秘密告诉了她,她却告诉了别人,告诉了所有人,为了报复她的背叛,我也把她的秘密公之于众,撕的很难看。
他皱着眉头,不明白我说这一切,善良让他做不出那种事。那几个把他摁在水里的孩子,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除了刚才的我。我肯定没办法做到,我说,受了欺负我会报复回去的,即便弄得很难看,头破血流,但是,那些事发生在我身上,不代表我可以轻易地被人背叛。
一定要把自己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先是自己,然后是别人,是你在意的任何人,或者憎恨的任何人。我轻声说,看着他,他躺在床的另一边,看着我。我们的视线在静谧的夜里交错。
我到底还是对他掏了些真心。
我很傻,又说了好多话,临到他面前时我才觉得,自己不可能轻易抵挡,和一个人变得亲密的诱惑。和眼前这个干净得一尘不染的少年产生联系,我渴望的,我望着他濡湿的下眼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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