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了自己悲鸣的痛苦,在刘霞看向他的每一刻,在刘霞吻上来的每一刻,在刘霞牵住他的每一刻。
他看不懂刘霞眼中时而流露的悲伤,看不懂刘霞炫耀展示之中暗含的委屈,不明白刘霞的伤春感秋,也说不出爱你一辈子这种恶心的话。
刘霞要求,他就抄些青楼里面调情的诗句,他看着刘霞一遍一遍惊喜,甚至看不出他诗文里面夹带的嘲讽,是好笑的,但礼澈笑不出来,只觉得刘霞比青楼里面一定要点名|妓|的公子哥还附庸风雅。
他早知这样会出事,但心中总是存活着一分侥幸。或许等刘霞成婚了就好了,她不是已经要定亲了吗,怎么还不成婚。。。。。。还不成婚。
他暗中攒着银钱,做着最坏的打算,如若实在摆脱不了刘家他就带着阿香逃跑,君子死社稷,他不是君子,经历了这一遭后,他只想阿香好好地活下去。
可人总是会对自己有所仁慈,老天所安排的命运甚至会比最坏的打算还要残酷百倍。
王屠夫的女儿找上来的时候,礼澈已经快被刘霞逼疯了,他面上平静,心却压抑地快停止了跳动,王屠夫的女儿生的同王屠夫一般,小时候在学堂里最喜欢欺负礼澈,但长大了不怎么怎么又开始说喜欢他。
她转着那双同猪一样圆滚滚的眼睛,威胁礼澈:“我看见你和刘家小姐的事情了,你肯定没有告诉阿香啊,阿香眼睛里面可容不下沙子。。。。。。”
礼澈不知道那时自己是如何看着王荣,在他拒绝之后,王荣变得猖狂起来,口里污言秽语不断:“你能给那王小姐玩为什么不能给我玩,我也有钱。”
很多银子被塞入礼澈的衣服中,礼澈被太阳光照的晕眩,一旁王荣眯着眼睛说:“难怪我爹说我小时候就爱欺负你,要不是阿香拦着,谁不想欺负你。。。。。。”
阿香,阿香啊。
他人生中自小到大的英雄这一次没有再出现在他面前,他看着自己血淋淋的手,俯视着倒下去的王荣那双不可置信的眼睛,瘫倒在地上的王荣咳血:“你等着。。。。。。你完了礼澈。”
是啊,他完了。
他麻木地蹲下去,将那根簪子彻底插进了王荣的心脏。
等脚下的尸体冷透了,他才回过神,手松开簪子的那一刻,才发现是上次阿香船上遗落的那一支。
礼澈慌了,他不能让这件事情牵连到阿香,但有什么办法。。。。。。有什么办法可以,礼澈颤抖地捏紧簪子,枯坐半夜外面传来鸡鸣声后,他突然想到了。
阿香曾经和他提过狐妖的事情,如果阿香看见了,镇上一定还有其他的人看见过,在志怪传说中,狐妖都是会挖心的。
王荣的伤口在心上,挖出心,碾碎了,就看不出伤口的形状,也能把罪责推到妖怪身上去了。
他没有杀过人,甚至没有杀过鸡,但下手的时候却准又狠。
他挖出了王荣的心,他甚至没有抚上王荣那双眼睛,就那样同王荣对视着。
这是他杀的第一个人。
他冷静地洗干净了手,又将王荣的身体擦拭了一遍,趁着破晓将人扛到远一些的玉米田里,他居住的地方人烟稀少,又走了一条鲜有人知的路,所以一路还算顺利。
将王荣的尸体放在玉米田里,为了增加些噱头,原本已经起身的礼澈又返回来,一点一点解开了王荣的衣衫,或许也是报复,毕竟,他的人生从这里开始就完蛋了。
回去的路上,礼澈一直想,他死了也好。
就这样,他死了,王荣的事情解决了,刘霞的事情也解决了。
可他舍不得。。。。。。舍不得他的阿香。
从小拦在他身前的女侠,他尚未高中求娶入门的心上人,他舍不得,他抱着最后的侥幸,想贪婪地从命运手中多偷一点时光。
他会下十八层地狱的。
烛火摇曳间,礼澈回神。
窗外风声作响,手指颤抖间,礼澈回身看见了死去的陈箐的灵魂,他嗫嚅着嘴唇说道:“阿香,阿香。。。。。。”
魂体缓慢向他逼近,他竟然毫不畏惧,伸手迎了上去,只人如何能触碰到灵力幻化出的虚假魂体,礼澈的双手在接触到的那一刻猛地穿过阿香的魂魄,意识到无法触碰到的时候,礼澈崩溃大哭起来。
是一种无力的悲戚,夹杂着巨大的悲伤,死气蔓延的屋子只剩破烂案几上那一盏枯黄的光,随着礼澈双手挥舞间书本落到地上,宁皎月和梨花缓慢地出现在礼澈面前。
礼澈再次回神,眼睛定住,口中呢喃的阿香还有回音,但哪里还能看见什么阿香,只有两个同阿香一样大的冷淡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