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是包不住火的。
更何况万山晴也没特意去包。
她一直都知道,最迟到周末,等把大家都聚到一起说还债的事,她选焊工的事,肯定就要被家人知晓了。
或者更早,比如哪次妈妈回家休息,冷不丁就听到了。
就是没想到,会被人这么早捅到卫生所。
就在万山红带着妈妈腌制的两瓶酸菜到卫生所时,锅炉厂货车司机班组也有同事来看爸爸了。
拎着“特意”从羊城捎回来的特产水果罐头。
钱赶美真是春风得意!
羊城方向这条线,谁不知道是最紧俏、最肥的一条线,就因为万卫国这家伙嘴皮子利索,说话好听,领导说分配给他就分配给他了?
说什么技术过硬,脑子灵活能处理问题?
呸!
难道他钱赶美技术不行?给厂里开上这么多年的大货车,谁技术还能差了?
都说挡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这些年看万卫国在单位评优评先,在家属院人缘好,又有疼媳妇疼孩子的好名声,钱赶美真是看得心里跟有火烧一样。
妒忌从唇齿间一点点滋生,犹如烧刀子酒,一口口顺着喉间被咽下。
可能真的是喝醉了。
他竟然听到万卫国出事了!!
在不敢置信和一股巨大的物伤其类的同情后,一丝喜悦不可避免的从心底钻了出来。
忙忙碌碌这么久。
他总算打点好了关系,凭一身开大车技术,拿下了空出来的线路。
从羊城赶回来,连家都没来得及回,就迫不及待换上在羊城新采购的皮夹克,拎着羊城特产,想来看看这位老同事。
遇到了这么大的事,万卫国这辈子完了,他彻底爬不起来了,难道还能指望像从前一样风光吗?
除了痛苦和狼狈,他想不出别的。
结果一推开病房。
万卫国看起来舒舒服服地躺在病床上,枕头是特地从家里带来的,蓬松干净还是那种绣了小黄鸭的明亮色彩,明显是为了让病人心情更好。
程淑兰:“钱哥,来看我家卫国啊?”起身接过他提来的罐头。
钱赶美努力忽略心底那一丝错愕,得意笑两声:“都是这么多年老同事了,我这接了卫国跑羊城那条线,也来取取经,可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不是?”
这话听着就不舒服。
什么叫犯错误。
程淑兰看脸色黯然的丈夫,心里不是滋味,集体主义里长大的人,哪里受得了工作了半辈子的同事单位往后这样评论自己。
真是不会说话!
稀得你几个破罐头似的,程淑兰把罐头网兜往旁边一放,又不知从哪掏了个杯子,往白瓷碗里倒出清甜的水果。
看着就比某人带来的好吃。
“老钱,你这交了车就马上来的吧?”程淑兰放了个小汤匙到碗里,又啧啧地眼神打量钱赶美,佯作关切道,“也没说喝口水,嘴巴都干得起皮了。”
钱赶美被这眼神上下一扫,突然有点瑟缩。
低头看看自己。
灰扑扑的刚交车下工,人累得不行,嘴巴干得起皮,头发也乱糟糟的,手里拎的罐头礼物都没有人家的看起来好吃。
万卫国呢?
不仅舒舒服服睡在床上,头发都被媳妇梳得板板正正还给简单抓了两下帅气摩丝样子。
程淑兰客气一下:“老钱,我看你这也累得够呛,多谢你这么操心我家卫国的事,给你倒杯水?”
钱赶美哪里会想喝水,扯了扯自己新买的皮夹克,又不留痕迹用手抓了两下头发,干笑:“我这不也是心急,担心卫国嘛。”语气同情又叹息,“回来的时候听家属院闹哄哄说捐款的事呢,就那个王美梅,厂里也是没个准话,都私底下猜是不是性质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