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十年前小姑娘泼粪的手段,还是过于保守了。
蒙玉的瞎话张口就来:“长辈让我到了云城,一定要住到福来客栈去,说是蒙家客栈最是干净舒心,他们每年做生意都来落脚。”
老伯怀疑自己人老耳聋听力有误,恨不得把半藏在松弛耷拉眼皮后面的俩眼珠子抠出来,摆在小姑娘面前,好仔细看清楚她说的话:“干净舒心?”
以刘氏的懒惰,福来客栈离干净舒心差着十万八千里。
年轻姑娘笑容满面,不似说反话,还一再强调其真实性:“我家中长辈应是不会骗人!”
老伯承她照顾生意,见她对长辈深信不疑,遂委婉劝解:“姑娘有所不知,前阵子蒙掌柜过世了,留下一对孤儿寡妇。姑娘若是住店,还是换一家吧。”
蒙玉一脸惊愕:“蒙掌柜过世了?”
上月收到刘氏家书,她搜遍大脑,发现竟无半点便宜爹的印象。
父女俩十年未尝一面,连模样也记不得,倒也谈不上伤心。
“正是。”老伯欲言又止:“客栈如今是掌柜娘子当家。”
她随身包袱便放在一旁空着的小凳子上,加之风尘仆仆的模样,瞧着是个面生的年轻姑娘。想是远道而来,住进蒙家客栈还不得被刘氏欺辱。
哪知这姑娘瞧着面嫩可欺,却是个犟瓜,笑容和煦执意要给刘氏送钱:“无妨,福来客栈地段好,去城里各处都方便。”
老伯眼睁睁看着年轻姑娘背上包袱踏进福来客栈,暗暗摇头。
客栈沿街的铺面乃是两层楼,上面想是客房,楼下进门便是供客人歇脚吃饭的大堂。
蒙玉甫一进福来客栈,便被里面的脏乱差给惊得停住了脚步。
她打眼一瞧,进门右手边摆着四张方桌,左手边靠墙摆着柜台,连同柜台一侧的楼梯,皆是一片油渍污涂。而柜台另一侧用来隔绝前堂与后厨的布帘,已经被深黑油污彻底浸透,瞧不出本来面目。
刘氏正倚在柜台后磕瓜子,下巴上还粘着两片瓜子皮。双胞胎兄弟跟小狗似的蹲靠着柜台一侧低头嘀咕。
母子仨见到来客皆愣了一下,当即堆叠出三张谄媚讨好的笑容。
“姑娘可是要住店?”
蒙玉的眉毛慢慢拧在一处,向来和煦微笑的眼神头一回露出嫌弃之色,咬着牙吐出一个字:“住!”
像下定了某种决心。
刘氏肥胖的身子绕过柜台,热情来接她的包袱,很怕眼前误闯进来的住客逃跑一般:“楼下后面全是大通铺,腌臜得很,别污了姑娘衣裳,还是楼上天字号房干净。”
她讪笑着补充:“……就是楼上房钱贵几文。”
蒙玉牢牢攥紧自己的包袱,僵硬问道:“房费几何?”
刘氏抢不到包袱,便用粗大肥厚的手掌牢牢握住了姑娘纤细的手腕,一径要将人拉到楼上去:“大通铺每晚十文,楼上天字号房间每日五十……”窥着对方神色,遂改口:“三十文。”
眼见得年轻姑娘脚下挪动,跟着往楼上走,刘氏暗暗松了一口气。
福来客栈对面开着一家茶楼。
慕寒川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将楼下与对面客栈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