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佩刚离开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时候,雷东多很长时间都不习惯。好几次他已经走进了超市,才意识到那里没有他想找的人,他其实也不需要每天都逛超市。
训练之后他不需要再去压马路“约会”,也不需要为真正的约会做准备,只能无所事事地早早回到自己租的房子里看文章,没人喜欢看文章。
然而时间有着治愈一切的高明魔法,几场比赛过去,他的生活逐渐回归正轨,每天忙于应付训练和开学后的学业,不再像乐佩刚离开时那样心烦意乱。
冬歇期美好的回忆渐渐淡去,变成埋藏在心底的褪色照片,只在偶尔几个失神的瞬间,或者在看到摆在书桌上的照片,才恍惚回忆起当初那个牵动他心神的女孩儿。
他还记得两人之间通信的约定,但不会再每天纠结乐佩到底有没有记得给他写信,邮局的人都说不清楚从遥远的亚洲寄来的信到底要多长时间才能到,因为从来没有人这样寄过。
但他依然隔一段时间就会在路过邮局的时候进去问问,每周也不忘查看自家的邮箱。
爸爸妈妈好奇过他在等谁的来信,雷东多没有明说。至于莱昂纳多那里他的恋情已经进化出了三个版本,现在他变成了被抛弃却依然等待来信挽回的痴心男孩儿。
乐佩的信比他想象的还要更晚一点才到,那已经是乐佩离开布宜诺斯艾利斯快三个月后了,阿根廷的春天到了最让人着迷的时候,十一月的街头还保留着许多万圣节的装饰。
莱昂纳多照常在早饭的时候拿来今天的报纸,念出夸张的头条标题,几封信从报纸堆中抖落出来。
“妈妈这里有你的信。。。。。。费尔南多!”他的语气突然兴奋起来。
雷东多看见他手里的褐色信封才明白莱昂纳多为什么一脸古怪,他一把伸手抢过厚厚的信封,在寄信人的位置看到“Rapunzel”才松了口气。
“这是谁?好奇怪的名字,而且这个信封上的地址也很奇怪,你到底认识了一个什么人,总不会是苏联间谍吧!”
哥哥的胡言乱语他当然不会理会,藏好信封,直到吃完早饭才回房间将它拆开。信封里有一摞叠好的信纸,当他将信纸抽出来的时候,几片紫色的花瓣跟着飘出来落在桌面上。
雷东多拾起花瓣,认出这是他当初送给乐佩的那一株重瓣紫罗兰上的花,花瓣被精心处理过,压干变成了书签,现在静静地躺在他的手掌心,仿佛稍一用力就会碎掉。
他将花瓣放回到信封里,又去看信封上的地址,是拉丁字母组成写成的,除了Uy剩下的他都不认识,但是很好记,而且乐佩写的字母非常工整,圆滚滚的a看上去很可爱。
雷东多默念了一遍这个古怪的地名,展开信纸看了两眼,默默翻出自己的英语词典。
致费尔南多
展信佳!
抱歉没能第一时间给你写信,一直等到在学校里安顿下来才开始动笔。我们马上就要正式上课了,在我写这些话的时候,还不知道这封信到底能不能送到你手上,也不知道路上会花费多长时间。希望你能顺利收到,当你看到这些文字的时候,布宜诺斯艾利斯会是一个美好的晴天吗?
大学生活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和从前的生活完全不同,老师们也会说,“这是我们离开家人的第一步”,需要我们好好适应成年人的身份。我倒不觉得有什么困难,大概因为这个夏天(或者说冬天),我已经离开家在布宜诺斯艾利斯旅行了一个月吧(笑脸)。我的大学校园很漂亮也很大,学校旁边有一个火车站,但是去年站台拆掉了,所以不会再有火车经过,学姐说以前她们经常被火车的声音吵到睡不着觉,真高兴我今年才来上学。
学校的老师都很友善,他们说上课的内容很简单,希望真的如此。跟我同寝室还有三个舍友,来自不同的地方,虽然我们各自说话的口音不同、生活习惯不一样,但是大家相处得很愉快,让我一点都不会想家。学校食堂里的饭又便宜又好吃,有时还能吃到牛肉,是和牛排不一样的做法,我想你一定没吃过那样的味道。
校园里需要骑车,我的室友没能买到女士的自行车,只有又高又笨的大车,所以她同意我骑车载着她一起去上课,刚好替我省了一笔买自行车的钱。学校里有很多教学楼,我还没来得及完整游览校园,但我已经喜欢上这里了,道路两旁树叶茂密,八月份的北京天气炎热,大家都躲在树荫下吹凉风。
和你见过的上海一样,北京也是一个充满活力的大城市,可惜我只在来学校的那天短暂地路过,有些路和七月九日大道一样宽敞,街上永远都有很多人,这要比布宜诺斯艾利斯更热闹一点。想到我还可以在这里生活五年,我相信我总有机会看到这座城市所有的风景。
宿舍楼旁边有一个刚刚建好的操场,跑道中间有一块标准足球场,据说上面铺的是真草,真草会更好吗?等到二年级我们就可以选专项的体育课了,如果我想报名足球课,会不会太难了?我担心我学不会,虽然看你踢球的时候总觉得足球很简单。
你们的俱乐部比赛已经开始了吧,相信你们一定一直在赢球,真希望能现场看一次比赛。你送的这支钢笔非常好用,再次谢谢你,我会好好保管的。期待能收到你的回信!
来自乐佩写于夏天还未结束的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