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9月8日
雷东多将信反复看了好几遍,在文字的带领下他好像又回到了几个月之前的冬歇期,回到了胡安之家门口那条人不算太多的街道。深埋在心底的记忆重新活了过来,那些他和乐佩相处的时刻仿佛就在昨天。
他想起自己曾看见乐佩骑着她叔叔的自行车,开玩笑说能载得动他。当时处于男生的矜持雷东多没有同意,现在又忍不住去想乐佩骑车的模样。
她当然能载得动,雷东多不会怀疑这点。虽然乐佩看上去瘦削,但她很有力气,超市里那么重的箱子也能轻松抬起来。还有那辆笨重的自行车,乐佩管它叫“大驴”,雷东多觉得这个外号诡异地贴切。
乐佩还想要学足球,雷东多读到这里的时候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足球虽然看上去只需要用脚去踢球,但真正想踢好并不容易,但他相信乐佩那么聪明肯定能很快学好。
信中字里行间都透出写信人的愉快,雷东多摩挲着画在信纸上的那个可爱的笑脸,他一瞬间甚至产生了一个荒谬的想法,上大学似乎很有意思。
不过他很快清醒过来,他现在就是大学生,他宁愿踢一整天球也不愿意去上课,除非有乐佩和他一起去。。。。。。
雷东多花了快一周的时间写好回信,这期间他去马德罗港旁边两人曾经散步的花园里拾了不少掉落的蓝花楹花瓣,同样做成了干花签,又买了两张有蓝花楹的风景明信片,随信一起寄出去。
莱昂纳多在他寄信的时候终于确定自己弟弟在玩一种很时髦的东西,“所以你纠结了这么长时间,其实只是认识了一个笔友?”
“算是吧,”雷东多仔细地贴好信封上的邮票,拒绝了哥哥的跑腿提议,决定自己送到邮局去,“你这么感兴趣,也可以自己找一个。”
哥哥摇着头走开,“我没你这么无聊。。。。。。都什么年代了,笔友能干什么,说不定哪天就断了联系。”
雷东多听见了他的碎碎念,没有接话。他也不知道笔友能维持多久,在誊写信的正文时,他去掉了开头称呼里的‘dear’,因为乐佩也没有这么写。
或许他们能一直通信,直到等到有机会再次见面,亦或者今后再没有乐佩的来信,担心这些毫无意义,他只要知道自己始终期待着这样一封信就够了。
致乐佩
很高兴收到你的来信,祝一切都好。
我在11月初收到了你的来信,看来信在路上要走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我猜等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已经是1990年的1月了,现在说要祝你新年快乐有点太早,我希望你在今年的最后两个月都能顺利。
布宜诺斯艾利斯现在正是春天,之前和你说过的蓝花楹正在开放,大家喜欢去有花的街道散步,马德罗港的公园准备办一个户外音乐节,如果演奏的是R&B的话,我会很乐意去听一听,希望不要是摇滚乐,那太吵了,不适合公园安静的风景。
你在信中说你喜欢大学的日子,我知道无论去哪儿你都能适应地很好,就像你在这边,那么快就能听懂许多西班牙语一样。足球也没有那么难,只要你能从中感受到运动的快乐。阿根廷不鼓励女子足球比赛,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大学也没有给女生开设的足球课,我始终觉得这样的规定不应该出现在大学校园里。你能在学校里上足球课,我想当你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就已经成功一半了。
足球场大部分时候都需要用到真草,真草和土壤能保护运动员在做动作的时候不至于受伤,塑胶草皮太硬了,在上面打滚很不舒服,当然我们并不会故意在上面打滚。
俱乐部的比赛成绩没有太大的波动,我们会赢下一定能赢的比赛,但是在面对更强大的对手时,场上有太多不确定因素了。曾经我很苦恼我无法赢下所有比赛,但足球就是这样,我只能想办法让自己在下一次的比赛中做得更好。或许我该庆幸你没有去看春天开始的那第一场比赛,因为当时我们就没能赢下来。。。。。。
万圣节刚刚过去,这是从欧洲美国传过来的新节日,很多人会在当天晚上去夜店开化妆派对,说实话我不太喜欢这种庆祝的方式,他们这些过节的人从不在乎万圣节的含义,只是想要找机会逛商场开派对而已,这个季节阿根廷的南瓜根本不会成熟,头上顶一个塑料南瓜真的很蠢。我更习惯万圣节第二天的亡灵节,这是我们的传统节日,祭拜逝去的亲人是一件严肃的事,在前一天的派对上喝多了酒导致睡过头会很过分。
在你收到信的时候,我们大概刚刚庆祝完圣诞节,那时候正是夏天,平安夜的户外烧烤最值得期待,还有午夜的烟花,你能想象到穿短裤的圣诞老人吗?
我也很想看看北京的样子,书上说那是全世界最大的几个城市之一,我想她一定很壮观。很高兴那支钢笔你用得顺手,期待你用它继续写信来。
来自费尔南多写于夏天即将到来的布宜诺斯艾利斯
1989年11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