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外面租了房子,自己住。
乐星回的想象力被雨点声放大,小最哥的风吹草动都是雨滴,淋得他无处躲藏,哪怕躲在干燥的棚子下方,潲入的雨水还是在他的皮肤上画图,弄湿他半条手臂。那个出租屋是几居室?一居,还是两居?他一个人住,总不能是三居室吧?
应该……是他一个人住吧?
小最哥是10月份的生日,去年高三刚刚开学他就18岁了,再过一个多月他就19岁。他上学晚了一年才和自己同一届,提前变成成年人的他应该不会交女朋友吧?高三那一年,他会不会和女朋友同居?陶叔叔不和他在一起,也管不了他。
乐星回对此深信不疑,他坚信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管陶最。倒不是陶最多么叛逆,而是他对任何人都不怎么在意,不在意也就无所谓了。
他不会给自己找了个嫂子吧?他们在一起会干什么?会拥抱吗?像他小时候抱着自己那样。他们会接吻吗?乐星回摸了摸嘴唇,无法想象冷冰冰的陶最热烈又浓烈地亲一个人,和那个女生交换唾液,把舌头喂给彼此吃。
他们……会上床吗?
乐星回无来由地打了个冷颤,他为此刻不着调的幻想感到羞耻,又无法停止。他没见过女生的身体,但陶最的身体他曾经见过无数次,小时候自己坐在大盆里洗澡都是他抱着,后来淋浴,陶最也是先冲完他自己,再给自己洗。
幻想中他又看到了陶最的身体,抽条时期他很瘦,比自己高很多。变声期仿佛一夜之间给乐星回换了个哥哥,某天睡醒一觉,陶最就已经进化完毕。
乐星回又想到他冬天最喜欢穿的高领灰毛衣,想起他写卷子时下意识叼起高领的嘴,想起他无意间用虎牙尖撕扯的干燥的嘴唇。他能想到很多,可就是想不出陶最在床上到底什么模样。
他会对嫂子温柔吗?会哄着女生脱衣服吗?事后会抱着她一起温存睡觉吗?
雨点逐渐变得稠密,水蒸气扑鼻而来,乐星回连忙戴上耳机,也就什么都不敢再想了。只要不去触碰这个伪命题,小最哥永远都是单身。
等乐星回迈进家门时,这场雨还没停,似乎在追着他下。他有些懊恼,他追着陶最,雨又追着他,下来下去淋湿的只有自己一个。在入门鞋垫蹭掉鞋底的泥泞,乐星回进了屋,他喊了一声“我回来了”,手里拎着刚刚在楼下买的鸡蛋。
脚上踩着小乌龟拖鞋,乐星回洗了手,便一头扎进厨房。再有6天就是9月1号开学日,他正式变成大学生,学会做饭也正式被他提上了日程。这个月初北体大有军训,全国各路武状元齐汇堂,乐星回作为排球运动员什么奖状都没捞到,也没有瞧见陶最。
陶最连军训都没参加,明年要补了。乐星回是揣着满心希望去的,大失所望而归,可他并不气馁,马上开学,陶最他得上课,到时候他们还是会碰见。
伴随着他有一搭无一搭的思考,圆形平底锅热得冒烟,乐星回快速倒油进去,打了一颗鸡蛋。荷包蛋总得会吧,以后万一陶最带他回秘密住处呢,他还能展示一把象征着长大成人的厨艺。
只是好景不长,几颗滚烫的油星打破了乐星回关于一步跨入成年人的美梦,他嗖地收回右手,甩一甩,一把拧关了火苗。手背上没留下任何痕迹,可猝不及防的疼还没消散,乐星回叹气声随之而来。
“乐乐,你在厨房干什么呢?”孙晴在客厅听到厨房的动静,一只手紧张地搭在椅背上。
用凉水洗了一把手,乐星回擦着手出来。“我在练习炸荷包蛋……咦?妈妈,你染头发了?”
孙晴站在桌旁,少见得染了全头。平时她总是节省,染发膏只在家里染染发根,遮盖白发,今天齐锁骨的头发都染成了棕色。乐星回欣喜地绕着她看:“好看好看,这个颜色好看,年轻!”
“妈妈早就不年轻了,染什么颜色都一样。”话是这样说,可孙晴的右手在鬓角旁拢上一把,居然脸红了一层,“乐乐,坐,妈妈有事情要告诉你。”
乐星回抽出椅子,两条雪白又细瘦的大腿并拢:“什么事?”他已经猜出一二,妈妈应该是谈了男朋友,高考前他就发现了,妈妈晚上有时候偷偷打电话,只不过他装看不到。
“这件事……”孙晴尴尬地笑了下,大人在孩子面前提感情,她还没有做到大大方方的程度。话说出去没了下文,乐星回眼巴巴地等着她宣布,索性,孙晴不再拐弯抹角:“妈妈又要结婚了。”
果然是。乐星回反而长出一口气:“好啊,不过这次要好好选男人。”
妈妈一共经历过两次婚姻,第一次就是自己的生父。她从未提过那段婚姻如何,只是偶尔从姥爷姥姥口中听得只言片语,实属遇人不淑,惨烈收场。第二段便是陶叔叔,乐星回还以为他们会白头偕老,可是在中考之后两个人分开了。
他们的分开也直接促成了陶最的离开。乐星回刚想问问这次的叔叔有没有孩子,就算有,再婚家庭子女的关系也不会变成自己和陶最那么难以释怀,刚想问,孙晴柔和的五官再次挤出浓烈于方才百倍的尴尬。
“这次……还是你陶叔叔。一直没告诉你,怕影响你高考。”孙晴偏过头去。
乐星回这才注意到,妈妈的左耳垂又戴上了陶叔叔曾经送给她的珍珠耳钉。
妈妈她,要和陶叔叔复婚了?
茫然中乐星回站了起来,快步跑向他刚刚放弃的厨房,拧开火苗,在还未冷却的热油里打下了第2颗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