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力有够顽强的。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
又是陌生号码。
这次发来的是:高原地区必备药品清单及服用方法。
苏木心里那股刚刚压下去的烦躁和荒谬感,又猛地窜了上来,还混进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阴暗的怨气。
他盯着屏幕,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个念头:江家那么有钱……现在私生子不是也能继承财产了吗?要是让江家知道……他肚子里这个……
算了,他还不至于养不起一个孩子。
他想也没想,手指带着发泄意味地,再次点下了拉黑。
世界清静了不到五分钟。
手机屏幕,又亮了。
又是一个崭新的、从未见过的陌生号码。
发来的消息:你现在才醒吗?
可不是才醒,他已经被肚子里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吓得魂都快没了。
苏木:别给我发了,我暂时不是很想想到你。
消息发送出去。
那边沉默了很久,也没有回复。
这还是苏木第一次,对江冉说出这么重、这么直白地划清界限的话。
从大学认识,到现在,这么多年。
他们之间有过兄弟般的默契,有过争吵冷战,有过疏远别扭,甚至有过那场荒诞到极点的、彻底打破一切界限的混乱夜晚。
可无论哪一次,苏木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直接了当地告诉对方“我暂时,不是很想想到你。”
他是个有自主行为、能为自己负责的成年人。尽管这负责的范畴,眼下被强行拓宽到了一个他做梦都未曾想过的、匪夷所思的领域。
但他潜意识里,还不想、也不愿意因为这件过于离谱、也过于……难以启齿的事情,去主动联系江冉。
苏木虽然心情不佳,可胃口……却出奇地好。
中午,他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慢吞吞地挪到医院食堂。
他点了一大碗卤肉饭,浓油赤酱的卤肉浇在热气腾腾的白米饭上,旁边还配了颗卤蛋和几根翠绿的青菜。他坐在靠窗的位置,埋头,一口一口,吃得干干净净。
旁边座位是个看起来四十来岁、面色有些灰败但眼神还算清亮的大哥,也穿着病号服,面前只摆着一小碗清粥。
他看了苏木好几眼,终于忍不住搭话:“小兄弟,看你这么瘦,这么能吃,年纪轻轻的,面色……也还行,怎么了这是?伤着哪儿了?”
“肚子里……长了个……”他本来想说玩意,又觉得对生命的不尊重,临时改口,“……小东西。”
他含混地带过,反问道:“大哥,你呢?”
那大哥听了,露出一个有点豁达又有点认命的笑:“还能怎么?癌症呗,查出来了,说是早期,还能治,治不治得好,谁知道呢?”
他拿起勺子,搅了搅碗里寡淡的粥:“管他的,能活一天算一天,该吃吃,该喝喝,愁也没用。”
苏木愣了一下,心里那股因为自己那点破事而生的惊惶和自怨自艾,忽然被冲淡了许多,他由衷地说:“大哥,你这心态……真好,真的,心态好,肯定没问题,一定能治好的!”
大哥笑了笑,说那借你吉言,没再多说,低头慢慢喝他的粥。
苏木也收回目光,望向食堂窗外。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在地面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窗外院子里,有穿着病号服被家人搀扶着慢慢散步的老人,也有抱着新生儿、一脸喜气匆匆走过的年轻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