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顶着两个松散丸子头、脸颊边还垂着几缕碎发、正眨着那双清澈眼眸望过来的继国缘一,时玖感觉心口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缘一……”她有些哭笑不得,走近几步,在他面前蹲下,伸手轻轻碰了碰其中一个发髻,干枯的小野花簌簌作响,“怎么想到……扎这样的头发?”
缘一任由她触碰,很认真地回答:“今天……那个小女孩,她扎了,姐姐说她‘可爱’,姐姐喜欢‘可爱’。”他的逻辑简单直接,带着一种孩童式的笨拙真诚。
时玖心头微软,既感动于他这份笨拙的“讨好”,又觉得这模样实在有趣得紧。
她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语气放得更柔:“是很可爱。不过缘一,这种发型一般是女孩子或者很小的孩子才会扎的哦,你已经是个武士了,可以试试更利落的发型。”
缘一看着她,似乎在消化她的话,然后点了点头,抬手想去拆掉那两个发髻,动作却显得有些笨拙。
“别急,我来帮你。”
时玖接过他递来的木梳,小心翼翼地解开那系得有些凌乱的发带,将他的长发重新梳顺。她没有立刻束起,而是让他转过身,对着镜子。
“你看,”她指着镜中他清秀的脸庞和额上的焰纹,“缘一本身就很好看,像清晨的阳光一样干净,不需要特意模仿谁,做你自己就很好。”
缘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看看身后温和笑着的时玖,眼中似有懵懂,又似有所悟。
站在门口的继国严胜,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最初的震惊和“有辱斯文”的怒气,在看到时玖并未如他预想般失态大笑或过分纵容,而是耐心引导后,渐渐平息了些许。但他依旧无法完全认同弟弟这“不成体统”的举止。
“既知不妥,便应立刻改正。”
严胜走进房间,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但比之前缓和了不少。
他站在缘一身侧,看着镜中那张与自己相似却气质迥异的脸,“身为继国子嗣,当谨言慎行,注意仪容,岂可效仿妇孺之态,平白惹人笑话。”
这话是对缘一说的,语气是兄长式的训诫,却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希望弟弟“正常”些的复杂心态。
缘一转过头,平静地看了兄长一眼,又看了看时玖,然后低下头,轻声应道:“是,兄长大人。”
时玖见状,知道严胜那关还没完全过去,便笑着打圆场:“好啦,严胜,缘一也是孩子心性,好奇罢了。你看,头发也拆了,他知道啦。”
她手下不停,很快为缘一束了一个简单利落的高马尾,露出他饱满的额头,“这样是不是精神多了?”
严胜的目光落在缘一新的发型上,确实比刚才那两个丸子头顺眼太多,也符合他对“得体”的认知,他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算是认可。
就在气氛缓和之际,时玖的目光不经意扫过严胜那头保养得极好、柔顺光泽的黑发,一个促狭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故意用轻松的语调说:“说起来,严胜少爷的头发也长了呢,束起来一定很好看。”
严胜立刻警觉,后退半步,护住自己的头发,眼神锐利地看向时玖:“你想都别想。”他太了解时玖偶尔冒出的那些“不合时宜”的点子了。
“哎呀,我就随口一说嘛。”时玖故作失望地叹了口气,随即又兴致勃勃地提议,“不过,难得今天这么开心,要不我们都换个发型?我给你们俩梳个一样的,肯定特别威风!”
缘一闻言,立刻看向时玖,眼中带着期待。
严胜却断然拒绝:“胡闹,仪表自有规制,岂能随意更改嬉戏。”他态度坚决,维持着少主的矜持与规矩。
时玖知道硬来不行,眼珠一转,忽然抬手扶额,身体微微晃了一下,眉头轻蹙。
严胜虽嘴上强硬,目光却一直留意着她,见状下意识上前半步,语气带上一丝关切:“怎么了?”
“没什么……”时玖声音放软,带着点疲惫,“就是今日走了不少路,又忙着汇报,现在有点头晕……”
她抬眼看他,眼神里带着点依赖,“要是能看到严胜少爷和缘一梳着一样的帅气发型,说不定精神就好了。”
这借口实在拙劣,连缘一都听出来了,他看看时玖,又看看兄长,没说话。
严胜怎会不知她在装模作样,看着她刻意放柔的眼神和微微蹙起的眉头,明知是陷阱,心却不受控制地软了一角。
他抿紧唇,脸上浮现挣扎之色。最终,在时玖“期盼”的目光和缘一安静的注视下,他偏过头,耳根微红,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仅此一次。”
时玖眼睛瞬间亮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