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京城城外。
两万余胤军,簇拥着玉娘与太子等人,再次回到了这座他们不久前仓皇逃离的城池,迎接他们的,是轧荦山麾下数万杀气腾腾的叛军。
两军对垒,阵势摆开。
许是“疑兵之计”的揣测让他存了份谨慎,轧荦山并未命令军队扑杀上来,只是列阵于前,静观其变。
直到此刻,许多被上仙传闻激励着来到此地的胤军士卒,才真切地看清,眼前这支军队,正是将整个盛世拖入地狱的噩梦。
先前二十万大军都打不过,他们区区两万残兵败将如何能打?胤军的脚步越来越缓,心里的惧怕越来越多。
一时之间,形势不好。
见此情况,李辅国生生一计。
“全军将士听令!”李辅国躲在太子身后,尖着嗓子高声喊道,“娘娘乃上仙之女,自有神明庇佑!今日破敌复国,在此一举!我等当谨遵娘娘法旨,恭请娘娘为先驱,以显天威!”
这一声喊,如同巨石入水,瞬间激起了层层涟漪。
“对啊!有娘娘在!”
“娘娘是上仙之女,必有上天庇护!”
“跪请娘娘出阵,引领我等,歼灭叛军!”
“有娘娘神威,我等何须出手!”
“娘娘定然也是刀枪不入!”
一声声狂热的呐喊,再次汇聚成声浪,涌向阵前那个单薄的身影,他们想躲在她身后,想让她去面对最狰狞的敌人。
玉娘望向正前方,巍峨的城墙下,是黑压压望不到边的叛军,刀戟如林,杀气森然。
她缓缓回头看身后,是两万余胤军士卒无数双眼睛,或期待,或恐惧,或贪婪,或麻木,全都钉在她身上。
向前,是绝地。
向后,亦是悬崖。
太子、陈将军、李辅国,甚至刚刚被她提拔的柏巡……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她,目光深处翻涌着算计、试探、贪婪。
她若说一个不字,这些人就能吃了她。
在那些目光逼迫下,玉娘沉默地翻身下马,连日疾行,她大腿内侧早已被磨破,每走一步,衣料摩擦着伤口,带来钻心刺骨的疼痛。寒风卷过空旷的原野,穿透她并不厚实的衣衫,冷得她轻轻打颤。
一片死寂,唯有北风呼啸而过,卷起阵阵尘沙。
所有目光,敌我双方,都聚焦在那个独自走向两军阵前的女子身上。轧荦山眯起眼,肥硕的手指摩挲着刀柄,她竟真的敢独自走过来?莫非……真有倚仗?
他一挥手,几支箭矢“嗖”地破空而出,钉在玉娘脚前不足三尺的土地上,箭尾兀自颤动。可并无任何神异发生,玉娘甚至没有停下脚步。
“到底在搞什么鬼?”轧荦山心头疑窦更甚。
为何胤军放任她前来送死?有何阴谋?可他的探马早已回报,方圆百里,并无其他援军踪迹。
轧荦山决定再试探一番,他扯开嗓子喊:“玉娘!你杀了李玄那条老狗,倒算有点胆色!瞧你这身段模样,跪下来,爬过来求我,我便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男人!”
他见玉娘脚步微顿,又□□着补充道:“怎么?舍不得李玄那老朽之物了?你不是最懂如何让君王欢心么?来,到我身边来,让我也尝尝你这贵妃的滋味,看看你是凭什么把李玄那老东西迷得丢了江山!”
玉娘停住脚步,缓缓抬起眼,目光平静得可怕,直直落在远处那个臃肿如肉山的身影上,她仰起头,迎着寒风,说:“真恶心。”
轧荦山一愣,似乎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玉娘提高了声音,“你真恶心。”
全场霎时一片死寂,连风声都停滞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