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高,张韬轻声提醒该回宫了,玉娘最后望了一眼这个城池,转身走向来时方向。
这一次出宫,她并没有得到答案。
她不甘心,她开始改变策略,除了陈希烈和达奚珣,她尝试着见更多的人。
那日,玉娘叫住正要退下的户部郎中,忽然问了一句:“王郎中家住哪一坊?家里粮食可还够吃?”
王郎中明显愣了一下,躬身答道:“回娘娘,臣家住光德坊,托朝廷的福,家中口粮尚且够用。”
“这几日东市米价又涨了些,”玉娘看着他,“你可听说百姓是怎么说的?”
王郎中头更低了:“娘娘圣明,自诛除柏巡后,百姓都说朝廷清明,粮价有司自会调控,臣平日多在衙署,市井闲言不敢妄听……”
玉娘没再追问,殿里又静下来。
玉娘端起已经凉了的茶,垂下了眼眸。
但不过一会,她又抬起头,开始尝试接触下一个人。
可惜,所有臣子都回答得滴水不漏,要么歌功颂德,要么照本宣科,涉及具体事务或他人,更是三缄其口,绝不会多说半句。
她不明白为什么,但她还是坚持着,一次次尝试,一次次碰壁,又一次次鼓起勇气,她知道这是笨办法,但这是她自己想出来的办法。
玉娘像一个初次踏入密林的孩子,跌跌撞撞地奔向了命运指引的道路。这条路上荆棘丛生,雾瘴弥漫,有太多她看不清辨不明的东西,可她还是摸索着,一步步走了进去。
就在这种不安中,妈妈来了。
郝美丽的身影,伴随着许多物品,出现了,郝美丽脸上带着有些兴奋的神情,目光第一时间就看向了桌案后的女儿。
“玉娘!”郝美丽快步上前,“这次妈妈带来……”
她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她看清了女儿的脸。
玉娘抬起了头。
那张曾在她怀中哭泣、也曾因手刃仇敌而焕发光彩的脸上,此刻是一种混合着疲惫、沉重、迷茫的复杂神色。
“妈妈。”玉娘站起身,“您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郝美丽放下原本想说的话,走到玉娘身边,握住她的手,入手冰凉,她怎么了?
玉娘紧紧握住妈妈的手,开始讲述:
从洛阳牡丹园里那场未遂的刺杀和撞死的宫人,到陈希烈适时呈上的万民血书,到柏巡被诛杀的头颅,到达奚珣的让贤和陈希烈的推辞,她讲她笨拙地试图接触更多臣子却屡屡碰壁的挫折……
郝美丽静静地听着,脸色随着女儿的叙述一点点沉下去,直到玉娘说完,殿内陷入一片沉寂,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风声,和相对而坐的母女。
郝美丽沉默了片刻,消化完这些信息后,无端的,她突然想起曾经看过的动物纪录片,一群鬣狗围剿猎物的画面。
她抬起眼看向女儿,吐出两个字。
“围剿。”
玉娘怔住:“什么?”
“你被围剿了,玉娘。”
“一场权力场上的全方位围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