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呼吸一滞。
这事儿没几个人知道,它像一根淬毒的刺狠狠扎在东府所有知情者心里。贾珍痛苦又恐惧,贾蓉憎恨又无奈,连尤氏都因此一病不起。尤小金从哪得的消息?
难道是尤氏说漏了嘴?
她回忆起秦可卿去世前的场景,太医来了一茬又一茬,药方子一个又一个的开,可那人眼里的光却慢慢暗淡下去。仿佛损她的不是病,而是有什么怪兽在里面将她血肉吞噬殆尽。
“有这回事?”凤姐压低声音,示意尤小金远离窗户,她将她拉到里间,“这话说不得,收不回。隔墙有耳,听者有意。”
“姐姐,我没什么坏心。他们让我帮蓉大奶奶画像,她是已死之人,我得知道她真正的样子。”尤小金幽幽叹息,将所有帘子都拉下,完完全全的隔绝外面的一切。
“况且,东府藏的东西太多,万一有一天谁不慎掉了个火星子进去,只怕那大火要把我们也都烧掉。”
她为凤姐将茶杯斟满,慢慢的将杯子推到她面前。
凤姐双手握住杯子,似乎想用稍烫的杯壁温暖自己恐惧冰冷的心。她轻轻说道:“那边就像一座坟,挖不得。轻易挖了,里面的东西跑出来,不止要伤你一个,还会将它看到的东西通通拖下去。他们烂透了,咱们这边也经不起大折腾了……”
凤姐的意思很明显,不要掺这趟水。
但尤小金却没退让。
“姐姐,你知道我在那边看到什么了?”尤小金目露悲哀,她不等凤姐回话就继续说,“她床顶上有镜子,有人日日在隔壁看她,而她总能看到一张脸借着月光出现在床顶。”
这话一出,凤姐身上的每一根寒毛都立起来了,随后转成彻底的愤怒。
她记得,在秦可卿病之前曾在荣国府一起打牌,中途见秦可卿面色不对。秦可卿似乎在恐惧什么东西,不只是那桩丑事,还有旁的。
她仿佛做了一场被人监视的噩梦。
原来是贾珍对她慢性的,精神的凌迟,这是一场诛心的谋杀。
沉默,二人都沉默,尤小金等凤姐反应,凤姐却一时间恍然,她侧耳听着遥远的爆竹声,半天不知该作何反应。
“秦家说她是养生堂里抱来的孩子,只为儿女双全。可秦钟比她小好几岁,这样的家族,要收养也必会收养儿子。”凤姐放下茶杯,陷入回忆,“我当年觉得这事儿有蹊跷,便查了查。”
“养生堂哪养的来那样一身雪皮肉,水晶心肝。那年月太子还是上一位,与那位宫里的一位妃子私通……”
“听说生了个女婴被处死了……”
“但月份又能跟她对上。”
尤小金眉头微挑,废太子与现皇帝的妃子?倒是狗血无处不在,听闻那位太子已被赐死,怎么他的女儿却被贾家收留,还做了蓉大奶奶?
“她死时的棺木,本是义忠亲王老千岁定的,只因他获了罪,才给她做了棺材。”凤姐轻叹一声,悠悠道,“这话我不该说,你今儿提到了,应该有打算。”
“说说吧,为何想掺这趟浑水?”
尤小金沉默片刻,才开口:“纸包不住火,藏脓疮救不了命。这事在这里,迟早有一天会爆发。届时帝王一怒,伏尸百万,血流成河。”
“与其等它爆发,不若提前铲除隐患。”
凤姐虽可怜秦可卿,也怒贾珍胡来,但她不理解为何尤小金觉得凭她就能解决这件事,况且东府藏的死死的,又怎么会爆发。
“你让我置办土地学堂,你要经营漫画铺子,这些我都允你了,备好退路便是,何必去管那些事,不怕惹一身腥?”凤姐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