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音符落下——不是之前那种攻击性极强的鼓点,而是一个单薄的、近乎脆弱的钢琴音,在高音区轻轻响起,像水滴落在空荡荡的金属容器里。
接着,第二个音符,低了一个八度,更沉,更闷。
第三个,第四个……旋律线缓慢铺开,没有复杂的和弦进行,只有简单的单音旋律,像一个人在空旷的房间里自言自语。
然后,他开口唱。不是rap,是近乎呢喃的吟唱,用英语:
“Theybuiltmeanaltarwiththeirdreamsandtheirtears
他们用梦想和泪水为我筑起祭坛”
写下这一句时,他仿佛看见无数双手从黑暗中伸出,将他托举到空中。那祭坛不是石头砌成的,是由无数仰望的目光、狂热的呼喊、投射的期待堆叠而成。他站在上面,脚下不是坚实的地面,而是流动的、易碎的信仰。
“Theyedmewithlight,thenfedmetheirfears…
他们以光明为我加冕,又用恐惧将我喂养……”
光冕沉重,压得颈椎发出细微的哀鸣。而喂养他的,是那些源源不断涌来的情感——爱慕、焦虑、期望、失落,是他赖以生存却又永远无法真正消化的食粮。他是一面镜子,映照出所有人想看到的样子;他是一个容器,盛装所有人倾注的情绪。
副歌部分,旋律突然加强,加入了沉重的底鼓和扭曲的合成器音效,但人声依然保持着那种近乎撕裂的直白:
“Callmeagod,Imjustayvase
叫我神吧,我只是个空花瓶”
“Fillmewithyourcolors,Illreflectyourface
用你们的色彩将我填满,我会映出你们的脸”
“Themoreyouadore,themoreIdisappear
你们越是崇拜,我消失得越快”
“Tillallthatremainsisthethingyouwanttohear。
直到只剩下你们想听的东西。”
他是什么?一个精致的容器,一面映照众人欲望的镜子。爱慕越盛,真实的“金凯安”就越稀薄,最终只剩下一个能发出完美旋律的空壳。这不仅是嘲讽,也是他血淋淋的自我剖白——他依赖这些投射而活,又因这些投射而逐渐湮灭自我。
Bridge部分,音乐骤然扭曲变形。他调取并混合了从权志龙那里吸收来的、关于盛名与孤独的记忆碎片——颁奖台的眩晕感,深夜工作室的窒息感,被无数镜头对准时的麻木感——将这些情绪采样,和自己的人声一起处理成故障电子设备般的噪音,诡谲而痛苦地交织吟诵:
“Iabsorbthehescreams…thelovethatfeelslikehate
我吸收噪声…尖叫…那感觉像憎恨的爱”
“Iturnitintomusic,thatsmycursedfate
我将它们变成音乐,这是我被诅咒的命运”
“Youmademeagod,thencalledmealie。
你们将我造成神,又称我为谎言”
“Maybebotharetrue,uhisneonsky。
也许两者都是真的,在这片霓虹的天空下。”
神与谎言,本就是一体的两面。这就是他被赋予的、无法挣脱的宿命——被捧上神坛,又被质疑神性的真实性。而他要做的,不是辩解,而是承认:是的,我是空的,但正因如此,我能容纳你们的一切;是的,我是镜子,但映照出的,恰恰是你们自己的欲望。
最后一段,所有喧嚣骤停。
只剩下最后一轨清冷的钢琴,和凯安几乎不加修饰的人声。那声音疲惫、沙哑,像经历了一场漫长战争后的幸存者,在废墟中轻声低语:
“Sobuildyourstatues,lightyourfire
那就筑起你们的雕像,点燃你们的火焰”
“Tellmeallyoursecretdesires
告诉我你们所有隐秘的渴望”
“Illbeyourfakegod,yourbeautifullie
我会是你们的伪神,你们的美丽谎言”
“Tillthedayyouoseemedi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