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知县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这些人在为某个势力,培养特定的人才?”
江清砚点头:“而且这个势力,很可能在京城。”
“为何?”
“江南口音重,在江南不是问题,在北方才是问题。”江清砚缓缓道,“要求改口音,说明买方在北方,且需要这些人融入当地,不引人怀疑。而最大的北方需求地,就是京城。”
他翻动账本,又找到几处类似备注:“看这里,‘需熟读《周礼》’,‘需精通筹算’,‘需擅琴艺’……要求越来越具体,越来越像在……为某个府邸培养幕僚、账房、甚至清客。”
谢云辞忽然想起那些被掳的举子——有才华,有学识,若是稍加“调教”,去掉口音,改掉习性,换个身份送入高门大户……
神不知,鬼不觉。
“好大的手笔。”赵知县喃喃道,额角渗出冷汗,“若真如此,这背后牵扯的,恐怕不止一两个官员。”
江清砚合上账本,看向窗外。院子里,李慕言和其他被救的百姓已洗漱干净,换了衣服,正由衙役照料着喝粥。少年苍白的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脆弱。
“李慕言说,他们被要求写字、解题、算数。”江清砚轻声道,“写得好给吃的,写不好就打。这是在测试,也是在筛选。留下的,都是‘合格品’。”
他转过身,目光清亮地看着赵知县:“大人,这些账本,必须立刻密封,派重兵押送进京,直呈刑部,甚至……大理寺。”
赵知县犹豫了:“本官只是七品知县,越级呈报,不合规矩。况且……”他压低声音,“若真牵扯到京中贵人,这账本送不送得到刑部,还未可知。”
这话说得隐晦,但意思明白——官场水深,谁知道押送路上会出什么“意外”?
谢云辞忽然开口:“大人可信得过我?”
赵知县看向他,眼神复杂:“谢公子是……”
“六扇门,谢云辞。”谢云辞从怀中取出一枚玄铁令牌,放在桌上。令牌乌沉,正面刻“六扇门总捕”,背面是一个篆体的“谢”字。
赵知县瞳孔骤缩,猛地起身:“你……你是谢总捕?!”
谢云辞点头:“账本由我押送进京,直呈刑部尚书。沿途若有闪失,我担全责。”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赵知县盯着那枚令牌看了许久,终于一咬牙:“好!本官这就安排车马、护卫,护送谢总捕进京!”
“不必护卫。”谢云辞摇头,“人多眼杂,反而不便。我一人一马,日夜兼程,三日内必到京城。”
赵知县还想说什么,江清砚却忽然道:“我与谢兄同去。”
谢云辞皱眉:“你的身体——”
“无妨。”江清砚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这是陈大夫刚配的药,可暂缓心疾。况且……”他看向谢云辞,目光平静,“账本是我发现的,其中关窍我最清楚。进京呈报,我在场更妥当。”
四目相对。
谢云辞看到了他眼中的坚持。他知道,这个看似温润的书生,一旦决定的事,谁也劝不动。
“好。”他终于点头,“但若途中不适,必须停下。”
江清砚微微一笑:“自然。”
事情就这么定下。赵知县亲自密封账本,装入特制的铁箱,加了三道铜锁,锁钥由谢云辞贴身保管。又备了两匹快马,干粮饮水,还有蓟州官府出具的通行文书。
临行前,江清砚去看了李慕言。
少年已恢复了些精神,正坐在院中石凳上喝药。见江清砚来,连忙起身行礼:“江兄。”
“李兄感觉如何?”江清砚温声问。
“好多了。”李慕言眼中仍有惊悸,但已不是全然的恐慌,“听陈捕头说,是江兄和谢兄救了我们……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江清砚摇摇头,在他对面坐下:“李兄,有些事我想问你。你们在运河上遇到的‘鬼船’,具体是什么样子?”
李慕言脸色白了白,深吸一口气,才缓缓道:“那是艘黑船,船身很窄,船头尖得像刀子。夜里出现的,悄无声息,等我们察觉时,它已经贴在船舷边了。船上的人……都蒙着面,动作很快,先放迷烟,再上船绑人。我们的船夫想反抗,被一刀……”
他顿了顿,声音发颤:“后来我们被关在船舱底,暗无天日。只记得船行了很久,中间换过一次船,是从一个水道进的洞……再醒来,就在石室里了。”
“换船的水道,可有什么特征?”江清砚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