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夜探货栈
马不停蹄地赶了一整日路,入夜时分,江清砚和谢云辞抵达了蓟州码头所在的小镇——清河镇。
镇子不大,却因着运河码头而繁华。入夜后,沿河的长街上灯火通明,酒旗招展,客栈、货栈、赌坊、妓馆鳞次栉比。河面上泊着大大小小的船只,桅杆如林,在晚风中轻轻摇晃。
两人在镇口找了家不起眼的小客栈,要了间二楼临街的客房。安顿好马匹行李,江清砚推开窗,目光投向码头方向——那里灯火最盛,隐约能看到堆积如山的货箱,还有穿梭其间的苦力。
“蓟州码头丙字仓……”他轻声自语,从怀中取出赵知县临别时给的一份简易码头布局图,就着油灯细看。
图上标着甲乙丙丁四个货仓区。丙字仓在最东侧,紧挨着一片废弃的船坞,位置偏僻,确是做隐秘勾当的好地方。
谢云辞关好房门,走到窗边,顺着江清砚的目光看去:“你想夜探?”
“嗯。”江清砚点头,“账本上记载丙字仓的‘交易’有十七次,最近一次是三个月前。若那里真是水鬼帮的转运点,或许还留着线索。”
谢云辞皱眉:“太危险。码头夜间有巡更的衙役,丙字仓若真有问题,守卫必定森严。”
“所以更要去看。”江清砚转身,从行李中取出一套深色布衣换上,又将几个小瓷瓶、一捆细绳、还有那筒淬毒钢针仔细藏在身上,“若等天亮,官差大张旗鼓去查,什么痕迹都抹干净了。”
他说得有理,谢云辞无法反驳。他沉默地换上夜行衣,将匕首插在腰间,又检查了一遍袖箭——那是临行前陈岩送的,小巧精良,可连发三矢。
“走吧。”谢云辞推开窗,确认四下无人,率先跃出,轻巧落在街对面的屋顶上。江清砚紧随其后,动作虽不如谢云辞迅捷,但胜在轻巧无声,落地时只带起几片碎瓦。
两人在屋顶上疾行,借着月色和街巷的阴影,很快接近码头区。
越靠近码头,空气中的气味越复杂——河水的腥气、货物的霉味、还有码头小摊传来的食物香气,混杂在一起。但江清砚敏锐地嗅到了一丝异常:在丙字仓方向,飘来一股淡淡的、类似药材的苦涩味。
他在一处屋檐后停下,示意谢云辞。两人伏低身体,看向前方的丙字仓。
那是一座占地颇广的青砖仓库,墙高逾丈,只有一扇厚重的铁门,门上挂着一把大铜锁。仓库两侧是高墙,后墙紧邻废弃船坞,墙上爬满枯藤。整个仓库黑漆漆的,没有灯火,也无人声,静得像座坟墓。
但江清砚的目光,落在了仓库屋顶。
那里,有个人影。
很模糊,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但借着月光,能看出那人影蹲在屋脊后,一动不动,像是在放哨。
谢云辞也看到了。他比了个手势,示意自己绕过去解决。江清砚却轻轻摇头,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皮囊,倒出些粉末在手心——那是曼陀罗花粉和醉鱼草粉的混合物,他出发前特意配的。
他捏起一撮,食指与拇指一捻,粉末化作细尘,顺着夜风飘向屋顶。
片刻后,那人影晃了晃,软软倒下。
“走。”江清砚低声道,两人如狸猫般滑下屋顶,悄无声息地落在丙字仓墙根下。
谢云辞检查了铁门上的铜锁——锁是新换的,但锁眼边缘有细微的磨损痕迹,显然近期频繁开合。他从袖中取出一根细铁丝,探入锁眼,屏息片刻,“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
两人闪身入内,反手掩上门。
仓库里一片漆黑,只有几缕月光从高处的气窗透入,勉强照亮堆积如山的货箱。空气沉闷,弥漫着那股苦涩的药材味,还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江清砚点亮火折子,昏黄的光晕下,看清了仓库的全貌。
这里显然已废弃多时,地面积着厚厚的灰尘,墙角结满蛛网。但那些货箱却堆得整齐,箱盖上一尘不染,显然是近期才搬进来的。
他走到最近的一摞货箱前,箱盖上没有烙印,只贴着一张褪色的封条,上面写着模糊的字迹:“苏绣五十匹”。
江清砚撕开封条,撬开箱盖——里面根本不是苏绣,而是码放整齐的账簿,一本又一本,封面泛黄,墨迹陈旧。
他随手拿起一本翻开。这账簿记录的是漕运往来的明细:某年某月某日,某船载某货,从某地到某地,经手人是谁,抽成多少……字迹工整,条目清晰,是标准的官账。
但翻到后面几页,记录就变了。
不再是漕运,而是“特殊货物”:“文货几件,送往某处”,“武货几件,交接某人”,后面跟着银钱数目,还有简单的评价:“合格”、“需调教”、“废品”。
江清砚手指停在“废品”两个字上,指尖冰凉。
“废品”后面,有时会加注:“已处理”。
怎么处理?
他没敢深想。
“这里。”谢云辞在仓库深处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