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清轻轻推开门,房间里光线昏暗,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有画架前的一盏台灯亮着,照亮了男人的侧脸。他看起来三十多岁,头发凌乱,下巴上满是胡茬,眼神空洞地盯着画布,手里的画笔已经干涸,却浑然不觉。
“你好,我们是……”陈砚清刚开口,男人突然转过身,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绝望,像是受惊的困兽。
“滚出去!”他嘶吼着,将手里的画笔扔过来,画笔擦着林凡的肩膀飞过,落在地上断成两截,“我不需要你们同情,也不需要你们来管我!”
林凡没有后退,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男人内心的痛苦——他叫周凯,是个画家,三个月前,他的妻子和女儿在一场车祸中去世,从那以后,他就再也画不出彩色的画,画布上只剩下黑色的线条,而“虚无”的气息,就是从他的绝望中滋生出来的,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意识。
“我知道你很痛苦,”林凡缓缓开口,声音温和,“失去亲人的感觉,就像心里被挖走了一块,无论怎么填都填不满,对不对?”他试图用共情能力靠近对方,却没发现,自己的感知边界此刻正在快速消融——周凯的悲伤、绝望、自我否定,像洪水一样涌入他的意识,根本无法过滤。
周凯愣住了,眼神里闪过一丝迷茫,随即又被绝望取代:“你懂什么?她们走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画不出画,什么都做不了,我就是个废物!”他蹲在地上,双手抱头,发出压抑的呜咽声。
林凡想要上前安慰,却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周凯的情绪太过强烈,加上之前地脉里残留的“虚无”能量影响,他的感知系统彻底失控了。周围的一切情绪都开始向他涌来:楼下邻居吵架的愤怒、远处救护车鸣笛带来的焦虑、甚至窗外麻雀的不安,全都混杂在一起,和周凯的绝望交织着,像一张巨大的网,将他紧紧缠住。
“唔……”林凡捂住头,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陈砚清立刻扶住他,眼神凝重:“林凡,你怎么了?”
“我……我控制不住……”林凡的声音带着痛苦,“情绪太多了,我关不掉……”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这些情绪吞噬,周凯的绝望像墨汁滴入清水,快速扩散,让他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没用?是不是每次遇到危险,都要靠别人保护?
周凯看到林凡的样子,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嘲讽的笑容:“你看,连你也被我影响了,绝望就是这样,会传染的,你还是赶紧滚吧,别在这里陪我一起疯。”
陈砚清眼神一沉,将林凡护在身后,对周凯说:“我们走,但你记住,绝望不是终点,如果你想找人说话,随时可以打这个电话。”他放下一张写有自己号码的纸条,然后扶着林凡,快步离开房间。
走出居民楼,林凡靠在越野车旁,大口喘着气,额头上全是冷汗。那些杂乱的情绪依旧在他的意识里回荡,让他无法集中精神。陈砚清拿出水壶,递给他:“先喝点水,我们现在去安全屋。”
“安全屋?”林凡抬头,眼神迷茫。
“是之前改造的,专门用来隔绝外界能量和情绪的地方,”陈砚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你的感知系统失控了,必须尽快稳住,否则会被情绪反噬。”他早就发现林凡的异常,只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从地脉出来时,他就注意到林凡的手指一直在微微颤抖,只是当时以为是疲惫,现在看来,是“虚无”能量和过度共情共同导致的失控。
越野车向安全屋驶去,林凡靠在副驾上,闭上眼睛,试图用陶俑的“专注”意念稳住意识,却发现那股温热的感觉越来越弱,只能勉强抵挡最强烈的情绪。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能力正在“背叛”他——以前,共情能力是他帮助别人的工具,可现在,却变成了伤害自己的武器。
“陈砚清,”林凡突然开口,声音带着恐惧,“我会不会……再也关不掉这些情绪了?”如果一直这样,他会变成什么样?会不会像周凯一样,被绝望吞噬?会不会变成没有自我意识的“载体”?
陈砚清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侧过头,看着他苍白的脸,眼神坚定:“不会的,我们会想办法,安全屋里有专门的设备,能帮你隔绝外界情绪,等你稳定下来,我们再找解决办法。”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些不安——他查阅过所有关于“虚无”能量影响的资料,从未有过感知系统失控的案例,林凡的情况,是第一个。
安全屋在郊区的一栋独立小楼里,外墙刷着灰色的涂料,窗户上装着特制的玻璃,能隔绝大部分能量波动。走进屋内,林凡立刻感觉到一股清凉的气息包裹着自己,那些杂乱的情绪瞬间减弱了几分,让他松了口气。
陈砚清扶他坐在沙发上,然后打开墙角的一台机器,屏幕上显示出波动的线条:“这是情绪隔绝仪,能帮你过滤掉外界90%的情绪,你先在这里休息,我去联系专家,看看有没有办法修复你的感知系统。”
林凡点点头,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隔绝仪的效果很好,那些强烈的情绪渐渐退去,只剩下一丝微弱的残留。可他的心里,却充满了恐惧——刚才在周凯的房间里,他真切地感受到了被情绪吞噬的感觉,那种绝望,比地脉里遇到的“载体”更可怕。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曾经帮助过很多人,可现在,却连控制自己的能力都做不到。“我是不是也需要被修复?”这个念头突然冒出来,让他浑身一颤。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强大的,是能保护别人的,可现在才发现,自己也很脆弱,也会被打倒。
陈砚清打完电话,走进客厅,看到林凡蜷缩在沙发上,眼神空洞地盯着地面,心里一紧。他走过去,坐在他身边,递给他一杯热牛奶:“专家说,你的情况是暂时的,只要好好休息,配合仪器治疗,很快就能恢复。”
林凡接过牛奶,指尖传来温热的感觉,却没喝,只是看着杯子里的倒影:“陈砚清,你说……如果我再也恢复不了,怎么办?如果我变成像周凯一样的人,怎么办?”
陈砚清沉默了片刻,然后开口:“不会的,你不是周凯,你有想要保护的人,有想要完成的事,这些都会成为你的支撑。而且,我会一直帮你,我们一起想办法。”他知道,现在说再多安慰的话都没用,林凡需要的是时间,是安全感,而他能做的,就是一直陪在他身边,做他的锚点。
林凡没有说话,只是喝了一口热牛奶,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让他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他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明白——从地脉出来,到遇到周凯,再到能力失控,这一切都不是偶然。“虚无”的影响比他们想象的更深远,而那个戴面具的“载体”首领还没被找到,未来的危险,可能比现在更可怕。
他握紧手中的牛奶杯,眼神里闪过一丝坚定——他不能倒下,他还要完成李明的遗愿,还要找到“虚无”的核心,还要保护那些像李念一样的人。就算能力失控,就算会被情绪吞噬,他也要努力站起来,因为他知道,陈砚清会在他身边,陶俑的“专注”意念会在他身边,那些他想要保护的人,也会在他身边。
只是,他不知道,这场能力失控,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的路,会比地脉里的黑暗更难走,而他即将面对的,是比“虚无”更可怕的——自我怀疑与崩溃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