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被点破,我却没有显露出半分心虚,也不否认,只是挑了挑眉,背过手去,像那只假威逞强的狐狸在巡视不属于自己的领地。
目光在这方熟悉的厨房里游移,最终落在那用了多年,边角漆色已有些斑驳的碗橱上。
母亲翻炒的动作倏地慢了下来,带上份小心翼翼的试探:
“对了,前些天听你楼下苏阿姨说,她家半年前卖出去的那套房子,搬进来个年轻人,很是不错。过几天他家办乔迁宴,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
她顿了顿,声音更柔了几分,偏头看我,
“真不是我夸,那小伙子个子可高,模样也周正,是位中学老师,待人接物很有分寸,看着就沉稳……之前总是听你说喜欢什么……什么‘人夫感’?虽说人家年纪比你小了两三岁,但气质持重,倒是挺符合你说的那种温润书卷气的。就当去认识个新朋友?”
“不去了,工作忙,请不了假。”
我不假思索,拒绝得干脆。
心底那点微弱的期待,也随之彻底沉了下去。
千催万促叫我回家,终究还是绕不开这个话题。
原以为他们是思念我这个老闺女了,没想到牵挂的还是他们那个虚无缥缈的好女婿,和那个尚未投胎的胖孙子。
我的脚步停在橱柜前,上面那道细细的裂缝仿佛直接延伸到了心底。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眼角余光却仍瞥向母亲,见她匆匆回过头,没有再劝说什么,只专注地翻动着锅里的大虾。
短暂的沉默后,是铲子与锅边清脆的碰撞声。
那股子鲜灵的海味顺着热气就直往鼻腔里钻,浓郁的香气不断涌来,勾人食欲,我的胃里却一片冰凉,再无半分食欲。
“妈,一个人生活挺好的。”
我突兀地开口,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
“现在是这样,以后……大概也会是这样。”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空气变得更加凝滞。
“对了,我突然记起来,今天还没有喂大海,它饿急了肯定要大叫扰民,我就先走了……”
“哎,吃个饭又花不了多少时间……”
母亲的声音追到门边,伴随着父亲摸不清状况的询问。
我拎起包,什么也没解释,逃也似的离开了那个家,试图挣开那个用温情编织出的藩篱。
而此刻,便利店的透明窗,更像是一个冰冷的牢笼,将我困在里面,与窗外喧嚣的世界隔绝。
母亲翻炒的锅灶声犹在耳边“滋滋”作响,等我回过神,取而代之的已是微波炉低沉的嗡鸣,像一只疲惫的蜜蜂。
橘黄色的光线从厚重的玻璃门后透出,照亮了其中匀速转动着的白色饭团。
我模糊地看着那个三角形轮廓,外面裹着的塑料包装纸已被水汽撑得微微鼓起。
这是我今日的午饭,一块小小的金枪鱼沙拉饭团。
但我其实并不爱吃这个口味,只是想吃海鲜了,又囊中羞涩。
昨天赌气没吃上的那顿家宴,终究化作了回旋镖,扎在现在落魄的胃囊上。
我的油焖大虾,我的萝卜排骨汤……
但追悔,不论在什么时候都显得廉价而卑微。
“叮!”
清脆的提示音结束了这短暂的等待,嗡鸣声戛然而止。
索性不再想那些失之交臂的美味,我伸手拉开微波炉门。
带着米饭与海苔香气的温润蒸气扑面而来,瞬间在开着空调的便利店形成一小团白雾,模糊了我的镜片。
中规中矩的味道,让人提不起任何胃口。
我下意识地叹了口气,提着包装袋边缘在靠窗的长条吧台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