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点过,蒙一层油烟的廊灯光线散落下来,罩住蜷坐在地上的单七七。
实在撑不住了,她打起来瞌睡。
夜又深一些,蓝烟推门出来了,她踩着一双细跟凉鞋,换了一身更俗艳的旗袍,风尘气挥之不去。
她没料到单七七还赖在这里没走,眼里满是不耐,语气尖刻,“死妹仔,在这扮可怜博同情?”
单七七耳朵一动,睁开惊喜的眼,讨好的语气道:“我没有,你是我阿妈,我当然要陪着你,对了阿妈,这么夜了,你去哪里,把我也带上吧。”
蓝烟抬手拢了拢耳旁的卷发,细圈耳环跟着摇晃,“你叫谁阿妈,我去哪里关你什么事,别在这里妨碍我赚钱。”
单七七站起身,个子比蓝烟矮的她,仰起头,害怕也要直直地迎上她的目光,“你去哪,我就去哪,阿妈,别不要我。”
蓝烟脸上不耐更甚,嗤笑一声,“细路女不知天高地厚。”
说完,她不愿跟单七七多浪费时间,挽着裹在臂弯带亮片的丝巾,踩着细跟凉鞋先走了。
单七七不语,默默跟上,像她甩不掉的影子。
蓝烟扭起来的细腰一顿,回头看她一眼,低声道:“痴线。”
骂也骂不走,蓝烟便也不管她了。
越往下走,廊灯越暗。
蓝烟熟悉这里水泥台阶的每一处凹凸,未曾有过一分趔趄,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在井字形的筒子楼里回响,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到,腰条该有多妖媚。
单七七则是走得磕磕绊绊,穿着帆布鞋也跟得勉为其难。
她们的脚步声一前一后,一脆一闷,在逼仄的空间里纠缠。
就这样来到巷口。
一辆轿车打着双闪,见到蓝烟,一张冷淡素颜探出车窗,喊了一声,“快点,就等你一个。”
蓝烟脸上掀起一抹惫懒风情的笑容,语调拉得长长的,“红姐,别恼,我当然要收拾齐整才好见人。”
庄既红自是没有对她恼,贴心地为她拉开副驾车门。
蓝烟笑着上了车,已经把身后那个跟尾狗抛诸脑后。
就在副驾车门关上的刹那,后排车门被拉开,一道敏捷的身影溜了上来。
说她胆小,竟敢不经允许上人车。
说她胆大,此时紧紧缩在靠窗的角落,头都不敢抬。
庄既红掐断软绵绵的粤语老歌,烟头点了点后方,不悦的眼神投向蓝烟,“阿烟,那细路女是谁?”
蓝烟嘴里咬一支烟,歪头凑近她,就着她亮火星的烟尾把烟点燃,“不认识。”
单七七一听这话,委屈涌上心头,立刻喊了一声,“妈妈。”
蓝烟叼着烟斜睨一眼,鼻腔哼出笑,“发梦罢了,我哪里似你妈妈?”
她撇清关系的话语,把单七七惹哭了。
车厢里除了两个女人吸烟吐烟的声音,就剩她哭哭啼啼的声音了。
哭得蓝烟一阵心烦,撑着额角揉了揉。
庄既红扶着方向盘,没立刻踩油门,钩子似的目光剜了眼单七七。
虽说庄既红看她不顺眼,但夜这样深,赶她下车不安全,便先将就着带上了,一脚油门,驱车前往“钻石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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