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点小计谋,骗不过蓝烟的眼。
蓝烟站在沙发边,捋了下散落的卷发,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她是想要吸烟了。
“别装了,骗鬼吃豆腐吗?”蓝烟直言不讳道。
单七七心里一惊,她自认为这段博同情的戏码演得可谓天衣无缝,只要不睁眼,至少可以在蓝烟这里过夜,到底哪里露出破绽,别说一夜,都没等到额头血迹凝固,就被蓝烟给识破。
已经成功进了屋,单七七见好就收,继续装下去,只会让妈妈更不喜欢她,更不想要她。
谁会喜欢一个爱撒谎的人。
她酝酿再酝酿,终于,失去妈妈的恐惧压过羞耻,她把眼睛睁开。
视线先是模糊,然后聚焦在蓝烟那张隐隐透出一丝讥诮的脸上。
单七七生怕一句话说错,就被蓝烟丢出屋外,嘴唇哆嗦起来,哽咽到语无伦次,“对……对不住,阿妈,我没有办法了,我真好怕,你真不想要我了。”
再一次听到那声“阿妈”,蓝烟眉心拧了下,像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沾上了,她没发火,与单七七争辩的力气早就耗尽,她走到床边的木凳坐下,点了支细长的烟,一口接一口地抽,升腾的烟雾模糊她过于精致的眉眼,让渴望一份母爱的单七七觉得更加抓不住她。
“我同你讲最后一次,”蓝烟吸了口烟,声音在烟雾里有点飘,却算得上她对单七七少有的耐心,“我没有生育过,我不是你阿妈。你阿妈,我不知是哪个,也不关我的事。”
单七七半撑起身子,胡乱抹着眼泪,“可是阿叔明明说,说我阿妈好靓,叫蓝烟,你就是蓝烟,就是我阿妈,你为什么不要我,我很乖的,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阿妈。”
蓝烟看着单七七灰败下去的脸,问:“你老豆是谁?”
“单志彪。”
蓝烟恍然大悟,扯着嘴角干笑一下,“我只同他讲过几句话,饮过几次酒而已,他纯粹是我客户,我同他,清清白白,你信不信,都好,事实就是这样。”
说这话时,她眼神很认真,和夜场里轻浮的她,两模两样。
单七七看得出,她不是在撒谎,眼前的人,真不是她阿妈。
也是,她这般人,怎可能看得上单志彪。
单七七心里关于母亲的全部幻想,都在这一刻碎得干干净净,眼底无处着落的茫然,比刚才撞上门框的疼痛更甚千百倍。
“但是,”单七七声音轻得散掉了,“阿爸走了,我没有家了,没有地方可去了。”
昏昏欲睡的蓝烟强撑精气神,思考良久,说:“你在场子门口替我解围,就当我欠你的人情,你可以先在我这里住几天,两周为期,两周之后,你必须搬走。”
“我能搬去哪?”
尘埃的浮动里,蓝烟眼底的烦躁被磨钝了些,只剩深不见底的疲惫,从不知何时松开的旗袍纽扣里渗出来。
她终于起身,没有力气再去拉那印着俗气大花的窗帘,走到铺着竹席的床边,和衣倒下,细跟凉鞋一只被随意踢到墙角,另一只还半挂在脚上,她也懒得去管。
她是真的很累了。
向来自顾不暇的一个人,哪还有能力去对另一个人大发善心。
即使身后单七七的哭声很可怜,她依然把那句也许残忍的话说出口了,“你自己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