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许豕爹娘带着一脸青紫淤伤的许豕,气势汹汹地找上邓当,尽管是对方先挑衅,姐夫邓当还是赔尽了笑脸,又赔了许豕的药钱,这才事了。
姐夫事后并未斥责他半句,但是回到房内,母亲第一次对他流下眼泪,斥责他不该给收留他们的姐夫招惹生非。
母亲的泪,他至今依记得。
自那以后,吕蒙便学会了忍耐。尽量避开这些人,即便狭路相逢,面对那些风凉话和故意的推搡,他也都咬牙忍了下来。可今日,他们竟想夺走他给母亲补身子的鱼!
许豕见吕蒙不似往日那般一味沉默,反而还敢顶嘴,觉得在同伴面前失了面子,胖脸上横肉一拧,上前一步就伸手来抢:
“河里捞的?谁信!你这白食鬼也配吃鱼?拿来吧你!”
眼看许豕的手就要碰到草绳,吕蒙眼中狠色一闪,猛地侧身避开。许豕抢了个空,肥胖的身子还踉跄了一下,听着身后同伴的窃笑,许豕更是恼怒,抡起拳头就朝吕蒙面门砸来。
吕蒙眼中凶光一露,顺手抄起墙角边一根不知谁家丢弃的细竹竿,单手紧握,猛地挥舞起来。
吕蒙看着瘦,但含怒出手,竹竿被他武得虎虎生风,破空声吓得这群半大孩子惊呼着四处逃窜。
许豕面色一变,不由得后退数步,那些被吕蒙压着打的憋屈记忆瞬间涌上心头。
这小子别看瘦得像根竹竿,打起架来是真不要命,下手黑得很,专挑疼的地方打。就算自己这边人多,他也有些发怵。
于是他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指着吕蒙喊道:“吕蒙!光会耍棍子算什么本事!敢不敢和我赌一赌?”
吕蒙本不想搭理许豕,但听到许豕的后半句话,他还是停下了挥舞竹竿的手,冷冷瞥了许豕一眼,问道:“赌什么”
“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这鱼是你在舒河里抓的吗?”许豕指着那条鱼,脸上露出狡黠的笑,“我偏不信!我们就赌——看谁能最先从舒河这头游到对岸再游回来!”
此时正是腊月寒冬,舒河虽因旱季水位低落,河道收窄,但那河水却冰冷刺骨,河面上甚至漂着零星的冰凌。莫说是下水游个来回,就是伸手探一探,那寒意都直钻骨髓。这般天气下水游个来回,怕是铁打的汉子也要冻出病来。
“赌注呢?”吕蒙握紧竹竿,冷冷地问。
“你要是输了,”许豕得意地扬起下巴,“不仅那条鱼得乖乖给我,你还得从我□□钻过去,恭恭敬敬叫我三声爷爷!”
“要是你输了呢?”
“那鱼就给你,我以后也不找你麻烦了。”
“这鱼本来就是我的,如此赌注太不公平,我不和你赌。”吕蒙转身欲走。
“慢着!”许豕急忙拦住,“这样!你要是赢了,不光鱼归你,我们这些人的吉钱也都归你!我许豕以后见了你也绕道走,绝不找你麻烦!”
说着他让身后那些孩子都把吉钱都拿了出来,零零碎碎凑在一起,也凑出了一大堆。
吕蒙瞧了几眼,都是些字迹清晰,品相不错的五铢钱,与他荷包里字迹模糊、边缘磨损过度的鹅眼钱截然不同。他那些劣钱,连小贩都要掂量再三,有时还得赔着笑脸多添一枚才肯收。
这些普通人家的小孩,过年能得三五枚品相不错的五铢钱已是欢喜,家里最阔绰的许豕也不过得了十枚,七八个孩子凑在一起,拢共也就几十枚,这钱不算多,但在吕蒙这里,这已是一笔能请大夫、抓药的巨款。
吕蒙看着那堆铜钱,又想起母亲夜里的咳嗽声,咬了咬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