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榆城正是热的时候,一件薄短衫拢在身上也穿不住,街上的柏油路更是炙烤的像是要化开。
“叮。”
钟表敲击的细微声音在耳边响起,正在“噼里啪啦”敲键盘的云出岫稍稍一顿,伸手拿起放置在一边没有动静的手机。
独栋别墅一瞬间安静得可怕。
云出岫揉了揉眉心,随手拨弄着置顶的消息——最新一条还停留在三个小时前,备注着“阿瑾”的人说今晚有应酬,要晚一点回来。
季槿工作总是繁忙,晚一点是常有的事,但一般会卡在门禁时间之前,亦或是提前告知,让云出岫早些休息,不要继续等下去。
今晚有些反常,云出岫侧身看了眼已经彻底黑下去的天色,侧身端了杯温茶润了润嗓子,手上直接拨通了对方的电话。
等待接通的时间还看了眼定位,小绿点停留在“倦鸟酒吧”上,和三个小时前一般无二。
“……喂?”电话很快接通,季槿刻意停顿了一下,声音带着浓郁酒气,卡在身后闹腾的谈话声里,模糊不清,“阿岫啊……这些人难缠得很,我喝了点酒,现在不是很清醒……待会找个安静的地方重新给你打过来。”
电话挂了,挂断的前一秒还能听见那些人在旁边起哄的声音,说什么“就知道第一个会是季总”……再往后,就是别墅里的一片寂静。
云出岫沉默了一会,看着逐渐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叹了口气,捞过桌上的车钥匙走出了门。
“倦鸟酒吧”是个过分熟悉的地方,离家也不算远,云出岫自热闹中穿行而过,估量着季槿喝下去的酒量,嘴角不由溢出些无奈的笑容。
季槿惯是如此,三分醉在她面前就要装成七分,然后借着点酒劲唧唧歪歪,做尽些幼稚又黏糊的事。
等红绿灯的间隙,云出岫摩挲着放在手边的蓝丝绒盒子,嘴角刚勾起淡淡笑意,转瞬又觉得疲惫,微微蹙起了眉。
算起来……这东西已经砸在手里两次了,真的还有能送出去的机会吗?
云出岫眼眸微微下压,幸而红灯转绿,她无暇再细想下去。
另一边的季槿尚且不知道自己可能会面对什么。
摆在桌面上的手机又亮了一个,精英斯文男眼睛一亮,笑容扬起来两秒,又极其刻意的抑制下去,朝着周围合作伙伴们轻咳几声,放低了音调,语速又急又快,“我的,这次是我的!”
“切——”等来等去没等到自己的手机亮起,坐在季槿右边的女士略优雅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端着酒杯喝了一口,“这种游戏到底有什么好值得期待的……还不是谁也比不过季总,每次都这样,玩着都有点无趣了。”
“承让承让,我可没作弊——谁让我们家阿岫就是这么善解人意呢?”季槿也不恼,反倒觉得这是多荣耀的一件事,端起自己的酒杯就跟人碰了碰,挑眉笑道:“总归,这里谁也不缺一次买单的钱。”
“是善解人意还是控制欲作祟,这可就是季总自己说了算了。”
一道声音横生枝节。
昏暗灯光洒在鎏金酒液上,荡漾着,仿佛连声音都沾染了不少醉人酒气。
季槿脸上的笑容顿了顿,抬眼看向正对面伸过来的那只手,静静等了一会,眼里带着些玩味:“呀,原来是江总开的口啊,真稀奇,我还以为江总看不上我们这些人的小游戏,没想到临到要输了,也还是会摆出指点江山的样子装腔作势啊。”
“装腔作势……?”对面的女人不避不让,端着杯子的手在空中僵了半天也不恼,反笑了起来,“输给云出岫,我倒也没什么不甘心的。”
“江繁音!”
“我耳朵还没聋,”江繁音装模作样的揉了揉耳朵,用一种礼貌又挑衅的语气接着回话:“倒是季总看起来醉得不轻啊,还能看得清时间吗?”
“十一点了呢,要是我没记错,似乎已经过了你的门禁时间。”
季槿脸色彻底冷了下去,“江繁音,你的时间就是这样滥用在偷窥别人家事上的?”
“只是不小心路过了而已,”江繁音挑眉,捏了捏下巴,状似回忆,“半夜见到云小姐孤零零站在路灯下,身边还有一团黑影子,我还以为她什么时候养了只大狗出来遛呢,没想到一停车就看见了季总。”
“嗯……现在想想,当时光顾着尴尬去了,还缺了季总一句道歉,”江繁音轻描淡写,仰头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说:“这杯酒就当是认错狗的赔罪了,天色也晚了,游戏就此结束吧,这次我请。”
四目相对,噼里啪啦,已经很久没人开口的卡座更安静了,只剩下此起彼伏咽口水的细微声响。
“两位,”从背后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季槿的蓄力。
季槿动作比脑子快,人还没反应过来,手就已经准确抓住了一侧的人。
“阿岫,”迟来的醉意上头,季槿条件反射,一听到熟悉的音调就主动软了态度,“你怎么过来接我了?”
云出岫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我再不过来,你就要当众跟人吵起来了。”
季槿揉了揉滚烫的脸,声音也低了下去:“我这样很难看吗?”
云出岫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