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地剥开油纸,里面是一张折叠得四四方方的剪报。纸张边缘有些毛糙,显然是被撕下后又精心保存的。
这是前些日子,古彦在团部塞给她的。
一份早已过期的《琴槐时报》,上面详细报道了红榜募捐案的始末。
陆晚君的目光略过那些惊心动魄的案情描述,最终停留在版面角落里的一篇短评上。
那篇短评只有寥寥数百字,却是出自李云归。
这两个月来,部队全封闭演练,与外界彻底断联。她没有收到过她的片言只语,这篇没有署名的短评,便成了她在这铁血军营中唯一的慰藉。它让她知道,那个人不仅安好,而且正在以一种倔强的方式,和她并肩战斗在这乱世之中。
“想什么呢?笑得这么荡漾?”
一声大嗓门打破了这份静谧。班长董小豹扛着一箱弹药路过,见陆晚君坐那儿发呆,忍不住凑过来打趣。
陆晚君手腕一翻,那张剪报便如变戏法般消失在了掌心,重新贴回了胸口最温热的地方。她抬起头,脸上那抹柔情瞬间敛去,又变回了那个平日里沉默寡言、只有在战场上才露出獠牙的“陆少君”。
“你才荡漾!”她笑骂了一句,顺手抄起钢盔砸了过去,“皮痒了是吧?刚才穿插的时候慢了半拍,还没找你算账呢。”
“哎哟!轻点轻点!”董小豹接住钢盔,嘿嘿一笑,“这不是累嘛。不过话说回来,这次演练这强度,真跟要打大仗似的。你说,咱们什么时候能是个头啊?”
陆晚君脸上的笑意淡了淡,目光投向远处渐渐被暮色吞没的南都城廓。
“快了。”她低声说道,声音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笃定,“听说演练这几天就要收尾了。等结束了……就能回家了。”
回家。
这两个字在她舌尖滚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甜意。
“哎哟,哎哟,没说几句又开始荡漾了。”董小豹嫌弃的给了陆晚君一拳,“要我说呀,等到回去了,赶紧成亲吧。看你这样儿,真丢人。”
陆晚君被他捶得身子微微一晃,却也没恼,反而低头抿嘴一笑,那笑意里透着一股少年郎即将如愿以偿的羞赧与期待。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等这次训练打完了……”
若是可以,就回去娶她……
“这就对了嘛!”董小豹见她终于松了口,乐得直拍大腿,“咱们把脑袋别裤腰带上是不假,但也得有个奔头不是?有个媳妇热炕头候着,那打起仗来才更有劲儿!到时候喜酒可别忘了请兄弟们喝!”
“少不了你的。”陆晚君斜了他一眼,眼底满是笑意,“到时候让你喝个够,只要你不怕被团长关禁闭。”
“嘿!为了兄弟这杯喜酒,关禁闭我也认了!我跟你说,这杯酒我……”
董小豹正眉飞色舞地畅想着那场婚礼的热闹场面,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凄厉而急促的军号声。
“嘀——嘀哒嘀——”
那声音划破了暮色,原本松弛的营地瞬间像是一台被上了发条的精密机器,轰然运转起来。
“紧急集合!全团都有!向二号高地转移!”
传令兵的吼声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拉动枪栓的金属撞击声响成一片。
陆晚君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她猛地站起身,动作利落得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全体都有!撤收阵地!动作快!”
随着班长董小豹一声粗吼,原本散在四周休息的另外六名战士瞬间归位。
“副射手,拆脚架!”
“弹药手,收箱!”
陆晚君一步跨到掩体前,那是她的战位。她熟练地拨开二四式重机枪的连接销,双手发力,竟是一把将那沉重的枪身直接扛在了肩头。那冰冷的钢铁重重压在她单薄的肩膀上,却未能压弯她的脊梁分毫,反而让她看起来更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刃。
“走!”
她低喝一声,扛着枪,率先冲出了战壕。身后的战士们扛着三脚架、拎着冷却水箱和沉重的弹药箱,如影随形。
只一瞬间,重机枪班便消失在战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