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处长,看来,我们还欠大家一个交代。”
眼见台下众说纷纭,李成铭与沈怀远交换了一个眼神。
沈怀远走上前一步,双臂一展,会场立刻安静下来。
“诸位,事出突然,惊扰了各位雅兴,沈某在此先行致歉。”
他略微停顿,目光扫过全场,“在座或有相识,亦有面生者。借此机会,沈某正式自我介绍一下。”
他抬手,指尖轻点胸前那清晰的证件。
“鄙人沈怀远,现任国民政府中央银行稽查处处长。职责所在,便是肃清金融弊案,维护法币信用,铲除一切危害我国经济命脉的蠹虫与宵小!”
“自去岁国府推行法币改革,统一货币,实为巩固国防、稳定经济之壮举。新政伊始,成效显著,市面银根松动,工商复苏,物价趋稳,此乃诸位有目共睹之好转景象!然,树欲静而风不止!近月以来,市面上忽有大量做工精良、几可乱真之假法币横行!”
话锋一转,沈怀远面露沉痛,“潞城老字号昌盛米行,因收受大量□□,资金链断裂,老板悬梁自尽;钱州乡下老农辛苦一年,卖粮收到□□,所得尽成废纸;海丽纱厂女工领到□□,买不来米面,幼儿活活饿死。。。。。。这般惨案,旬月之间,已不下百起!在场记者众多,若有质疑者皆可向记者同仁求证我所言之真伪!”
“沈处长所言,我等自然不敢不信,只是,这与本次募捐又有何干呢?”
台下一位商会老者忍不住问道。
“问得好!”沈怀远目光一凝,声音陡然提升,“正因惨案频发,我稽查处全力侦办,终于在月前得到一条绝密线索——有一批数额巨大的□□,已通过秘密渠道运抵南都,其目标,正是要在我国府首都的核心市场集中投放,意图一举摧毁南都金融秩序!”
他环视众人,继续解释道:“然敌暗我明,时间紧迫,若按部就班排查,无异于大海捞针。万不得已之下,我们才与李成铭先生定下此计。唯有以一场足够轰动、涉及巨额真实资金流动的‘红榜募捐’为饵,才能逼得这些藏于暗处的蠹虫主动现身,调动他们手中的□□,来行这‘偷梁换柱’之事!”
“啊?如此说来,这募捐……竟是假的?”台下有人失声惊呼,引发一片哗然,“我还是不懂,这募捐与引蛇出洞,究竟有何关联?”
“好一条阳谋啊。”几位见多识广的商界元老彼此对视,细细思索片刻后,已然窥见其中精妙所在,不禁摇头感叹,既是钦佩,也是后怕。
“此话怎讲?”一名年轻记者显然还未完全理清头绪,急忙凑到一位正抚须慨叹的老者跟前请教。
那元老环顾四周,见许多目光都带着同样的疑惑,便压低了声音,却足以让周围人听清:“后生,我且问你,如此天衣无缝、数额巨大的□□,岂是寻常宵小之辈能造得出的?”
“自然不能!”记者立刻摇头,“国府推行法币不过半年,防伪工艺复杂,民间绝无此能力。除非……”
“除非什么?”旁人急切追问。
“除非背后是另一国家机器在运作!”元老接过话头,目光锐利,“你再想想,当下哪国对我神州大地觊觎最久,动作最多?”
人群中立刻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您是说……落日国?难道这西南商会,竟是落日国的爪牙?”
“哎哟!这么一说就全对上了!”另一人猛地一拍大腿,“这西南商会名不见经传,此次却如此豪掷千金,一上来就敢叫价八十万!其用心何其毒也!一来,若能逼得李老板爆灯,便可顺势打垮南都船王,侵吞李氏基业,控制我内河航运命脉;这二来嘛……”
他顿了顿,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这二来,落日国岂会真心为我前线捐款?他们正是要借着‘红榜募捐、央行验资’这块金字招牌,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他们手中那批见不得光的□□,‘名正言顺’地洗成‘善款’,堂而皇之地注入南都市场!到那时,□□泛滥,金融崩溃,谁还能查得清源头?”
“好歹毒的计策!”众人回想起过去两日红榜上那惊心动魄的竞价厮杀,细想之下,只觉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直冲天灵盖。
“可是……他们若不捐这笔钱,不就没这些事了吗?何必非要如此孤注一掷,引人注目呢?”仍有心思单纯者不解。
“所以说,这才是此局最高明之处,正是阳谋!”那元老叹息一声,眼中精光闪烁,“对方不是不知风险,而是这饵太香,香到他们无法拒绝!整个局,唯有以南都船王李成铭的身家性命和声誉做饵,落日国的人才愿意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他环视周围一张张恍然又震惊的面孔,缓缓道破最终玄机:
“因为对他们而言,一旦成功——假设这不是一个局——他们就能一举三得:控制航运、吞并李家、洗白□□!如此巨大的诱惑,值得他们铤而走险!即便如今事败,他们又损失了什么?不过折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卒子,真正的幕后黑手,恐怕早已金蝉脱壳了。”
听到此处,众人只觉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冷汗涔涔而下,不约而同地望向台上那位始终沉稳如山的男人。
“万幸李先生与央行布下了这个局。。。。。。”有人喃喃低语,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旁边立即有人打断:“何止万幸!方才我当真以为李家基业就要毁于一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