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你这样,那日说什么我也要请医生给你看看!”
陈疏影红着眼眶,手里紧紧攥着一块半湿的冰毛巾,声音里满是懊悔与自责。
这里是南都中央医院的一间高级病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窗外的柳絮被隔绝在那层厚厚的玻璃之外,屋内安静得只能听见输液瓶里药水滴落的轻微声响。
谁也没想到,那天傍晚李云归只是说去院子里透透气,结果当晚便发起了高烧。起初只是有些低热,李成铭请了相熟的中医来看,只说是风寒入体。可到了后半夜,病情急转直下,竟烧得浑身滚烫,整个人陷入了深度昏迷,怎么叫也叫不醒。
李成铭吓坏了,连夜动用了自己在南都的所有人脉,直接派车将女儿送进了这所全城最好的医院,并请来了留洋归来的内科主任亲自会诊。
此刻,病床上的李云归双目紧闭,面色潮红得不正常,与她那干裂苍白的嘴唇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她躺在病床上,显得那样单薄、脆弱。
“王主任,小女这烧……到底什么时候能退啊?”李成铭平日里那位在商场上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船王,此刻显得有些无助。
王主任摘下听诊器,神色凝重:“李先生,您稍安勿躁。令嫒这是典型的急火攻心,导致免疫系统崩溃引发的高热。外感风寒只是诱因,真正棘手的是……病人似乎……没有要醒来的意愿……”
“什么叫没有要醒来的意愿?”李成铭皱眉,脸色忽变。
王主任叹了口气,斟酌着词句:“通俗点说,就是病人心里积压了太重的情绪,潜意识里在逃避现实,不愿意面对某些让她痛苦的事情。这种心病,药石难医,只能靠她自己挺过那个坎儿。”
说完,医生摇了摇头,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留下满屋死一般的寂静。
李成铭僵立在原地,半晌才缓缓转过身,看向一直守在床边的陈疏影,问道:“疏影,你刚才说‘早知这样就看医生’……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疏影被李成铭这一问,先是一怔,随后哽咽道:“那天……那天周姨刚到,云归陪着周姨在房里说了会儿话。后来我看她下楼时脸色就惨白得吓人,路不稳。我当时就想请大夫,可她不肯,只说是同周姨聊起旧事,心绪起伏大了些,去院子里透透气就好。我……我竟然就信了……”
“聊起旧事?”李成铭的目光落在周云裳身上,语气虽未带责备,却充满了困惑,“弟妹,那天你们……究竟聊了什么?”
周云裳此时闻言也是满脸的茫然与焦灼。她眉头紧锁,努力回想着那天下午的每一个细节:
“那天……那天我们确实是聊了些旧事。云归跟我提起了前阵子那桩红榜募捐案,说起李先生你为了大义不惜倾家荡产,她当时很是感慨,还说自己懂得了什么是守护与牺牲……”
说到这儿,周云裳顿了顿,眼神愈发疑惑:“当时我看她那番见识气度,心里还欢喜得很,觉得这孩子真正长大了。后来……后来我不就是心疼她太懂事、活得太辛苦,顺口感叹了几句女子不易,又劝慰她说不必把自己逼得太紧……也没说什么重话啊?”
“这就怪了。”李成铭背着手在病房里来回踱步,百思不得其解,“红榜募捐的事虽然凶险,但早已尘埃落定,云归那丫头性子韧,断不会因为这就吓得一病不起。更何况,她那天若是真的很受触动,也不至于……”
哪怕是在商场上算无遗策的李成铭,此刻也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束手无策之际,病床上的李云归忽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不……不行……”
她猛地抓紧了身下的床单,指节用力到泛出青白,原本细若游丝的梦呓突然变得急促而清晰:
“……不可以……那是错的……都是错的……”
“云归?!”周云裳第一个冲到床边,心疼地握住她冰凉的手,“什么错的?好孩子,别怕,周姨在这儿呢!”
“放过她……求求你们……放过她……”
两行清泪顺着李云归紧闭的眼角滚落,她像是正在与什么做着殊死搏斗,声音嘶哑绝望,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恳求:
“……让她走……别让她……别让她毁在我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