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芸一怔,“这时候来的?可遭了寒?快请她进来。”
邓烛听过这位自己素未谋面的‘夫君’,自幼身子骨不大好,但文才斐然,若不是远离建康,且身子不好,太子殿下都想邀她入阁编书。
竹杖叩雪,步履踏霜。
门口人影绰绰,奈何天太暗,看不清人形面影,只窥得是个清瘦纤挑的人儿,手上的竹竿子和她的人一样,笔直,消瘦。
底下僮仆替她除了外靴,隐隐瞧见她点头致意。
而后紫竹击青砖,灯烛映雪光。
好俊的人。
似西岭雪山飞琼花,荆山玉带挂竹涛。
明眸采星,疑是增城人。
看起来较自己还小些年岁,可通身的气度,她家中父兄无一人能及。
以至再见残缺,徒恨天公。
“孩儿今日温完了书,来问母安。”陆纮出声,邓烛才骤然回了神。
“安,安。”
陆芸朝她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旁来。
“她是我与府君的独儿,乳名柿奴,你以后唤她柿奴就使得。”
陆纮走近,笔直地趿坐在陆芸身旁,目不移瞬。
她其实目力不差,甫一进门,就被阿娘身旁坐着的邓烛吸引了去,但很快就想到这是那位邓小娘子。
心里却兀的觉着,这素净的衣裳,与她实在是不相配,邓烛眉眼间,有她从未在文人雅士家中见过的焰焰宵飞之气。
只是这气概,连如今的邓烛自己都不曾发觉。
挥退下周围人,陆芸知晓这个年纪的娘子最担心的是什么,“你同柿奴,是只会有名的情分,断不要担忧她会对你做些什么。”
“柿奴,这便是邓小娘子,你往后──”
“我往后好好照顾小娘子便是,”陆纮笑起来时,两颗虎牙雪玉似的,“那玉海院,若无小娘子首肯,我一步也不踏,断不让邓小娘子受委屈。”
“不知小娘子识得字么?曾读过甚么书?”
“略识一二……家中尝读鲍参军诗。”
“欸──如此险诗,娘子是益州人?是诗险,还是剑阁险些?”
雪玉似的人儿霎时间生动了起来,沾染上灯火的温柔,她本不大乐意再提起益州这伤心地,却不恼陆纮这话语,只觉得这人俏皮。
不由问道:“……这如何比得?”
“春风秋雨,夏花冬寒,边关鸣笳,流水榭歌,见景而生情,生情而起诗。”
陆纮眼如月牙弯弯,“所以我才问娘子,是鲍参军诗险,还是剑阁更险?”
邓烛怔住,她着实未想到陆纮会是个这般灵气的人。
“瞧你问的什么话,剑阁那地儿,哪里是寻常人能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