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字化为实体,撞在行政楼的穹顶之下,巨大的回响,不仅晏琢听见了,估计连湖上的互相梳理羽毛的天鹅都听见了。
空气仿佛被抽干,谢听寒感觉喘不上气,死死盯着脚下的拼花地砖,恨不得哪里有条缝,她好钻进去。
太丢人。
像是个乞丐,站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门口,对着主人的金碗流口水。
晏小姐会不会觉得她是个见钱眼开的人渣?会不会嘲笑她这幅穷酸样?会不会后悔把自己带回来?
不要看我,谢听寒在心里绝望地哀嚎,求求你,别回头……
事与愿违,晏琢停下了脚步。
没有想象中的鄙夷,晏琢只是转过身,视线落在缩成鸵鸟的谢听寒身上。
她摘下太阳镜,非常赞同地点了点头,唇角扬起弧度:“嗯,确实挺好的。”
头垂得更低,谢听寒宁愿晏琢装作没听见,或是教训她几句“钱财乃身外之物”,哪怕是嘲笑她两句也好!
这种一本正经的赞同,就是把遮羞布扯下来,放在阳光底下暴晒。
“对、对不起,”谢听寒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慌乱地想要找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我没想……”
“为什么道歉?”带着凉意的手指突伸过来,轻轻挑起了谢听寒的下巴。
谢听寒被迫抬起头,素日苍白冷淡的脸上一片绯红,明亮的眼睛里聚满水汽。
啊呀,要哭了呢。看着窘迫得快要爆炸的谢听寒,晏琢心软得一塌糊涂。
“为什么要道歉?因为说了实话?”成熟的S级Omega稳稳拿捏住年少的Alpha。她眼里的笑意并不带刺,反而像是午后的阳光,坦荡又直白。
“小寒,有钱就是很好。这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她松开手,指着远处的马场和行政楼,“有钱,这所学校才会对你敞开大门,你能享受到全联邦顶级的教育资源;有钱,你刚才拿的iPad,就只是学习的工具,而不是谁家几个月的薪水。”
谢听寒呆呆地看着她。
“别觉得俗气。”晏琢看着她的眼睛,语气笃定:“在这个世界上,金钱是你的铠甲,也是你的权杖。你可以不喜欢它,但你不能否认它的力量。”
说完,晏琢重新戴上太阳镜,遮住了眼底莫名的情绪,向停车场走去:“走了,晚上想吃什么?华姨说今晚有蓝鳍金枪鱼,你想怎么吃?”
风吹过草坪,带走燥热,人心就这样安定下来。
谢听寒抱着沉甸甸的袋子,看着那个走路带风的背影。那个背影没有嘲笑她,反而告诉她:没错,这就是好的,你可以想要。
我可以想要。
少年第一次被燃起了名为“野心”的火种,她小跑两步追上去,她会长大,她会努力变得更厉害。
“……可以不吃鱼吗?”
“挑食可不是好习惯,小谢同学。”
阳光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最后交叠在了一起。
晏琢扶着方向盘,看着副驾上还是有点别扭的谢听寒,轻轻叹息。
谁能想到,大概三四年后,未满二十岁的谢听寒,干了件足以让大多数人心脏骤停的“大事”。
那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伪造了全套证件,把她姨妈一家的所有身份信息弄到手,走入地下钱庄,借了一笔天文数字的高利贷,全仓杀进了杠杆最高的能源期货市场。
那是一场豪赌。
赢了,她是新鲜出炉的资本新贵,所有的过去都会被金钱洗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