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像从天上撕开了一条口子。
港口的高杆灯被雨帘糊成一团模糊的光,废弃的集装箱一只只叠在一起,黑压压像趴着的一排铁兽。铁皮被雨点砸得叮叮当当,混着远处江面上的汽笛声,整个世界像被水闷住了一样,闷热又压抑。
“视线全废了。”车里有人小声嘟囔。
沈听澜放下望远镜,动了动有点僵的脖子。
雨水顺着车窗往下流,在玻璃上拉出一道道水痕,把对面码头上几束灯光折成扭曲的线条。
她坐在驾驶位,肩上那道旧伤在湿冷里隐隐发紧。她低头看了一眼腕表——那块旧表表盘边缘磨出细细的迹痕,却一格不差地走着。
23:17。
“目标车还有五分钟进场。”后排传来小杨压着嗓子的声音,对讲机里伴着轻微的电流,“钱海那辆黑皮卡刚出快车道,再过一个路口就进港。”
“外围就位。”裴征的声音从耳机里钻进来,一如既往带着点吊儿郎当,“A组在一号门,B组在旧堆场,狙击位准备完毕,随时可以打你画的那个狗头。”
“注意通话。”沈听澜提醒。
“是是是,沈队批评得对。”那边立刻换了个规矩腔,“各单位注意,等候一号口令。”
副驾驶上,苏白把帽檐压得很低,手心都是汗。他第一次参加这种规模的抓捕,眼前却除了雨什么都看不清。
“看什么?”沈听澜问。
“我就确认一下环境。”他讪讪。
“环境就是一盆水。”她说,“等会儿你只要确认一件事。”
“确认自己别摔倒。”
对讲机里忽然炸出一串编号和术语:
“——目标车进入港区。”
“——车牌XQ·3K27,确认是钱海。”
“——前方道路畅通,暂未发现异常。”
黑皮卡车灯切开雨幕,晃了一下又熄,拐进旧堆场附近的一条侧路。
“老裴。”沈听澜按下通话键,“不要提前露面。钱海警觉高,一点风声就掉头。”
“放心。”裴征声音里带着笑,“我这车破得像报废,两边谁看见都以为是来拉废钢筋的。”
皮卡停在一个简易棚子前。棚下昏黄灯泡晃了一晃,亮起来。
几个黑影从棚子里走出来,有人撑伞,有人雨披,动作略显生疏,看着不像老江湖。钱海从驾驶位下来,雨衣帽子压低了五官,只露出一截鼓胀的身形。
“那就是钱海?”苏白忍不住往前探。
“等会儿再看。”沈听澜说。
钱海掀开车斗,几只被防水布盖住的大箱子露出边角。其中一个黑影伸手摸了摸,又撕下一点白色粉末,在指间一捻,凑近鼻子闻。
“货没问题。”那人喊了一句,声音被雨打散。
“各组注意。”总队长的声音从耳机里出来,“按原计划——让他们完成接头,锁定对方头目,再收。”
“明白。”
沈听澜目光在场地里转了一圈,把人数、掩体位置、退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她习惯在出枪之前,先把最坏的情况在心里走一回。
真正来不及走那一回的那次,她至今闭上眼还能听见金属断裂的声音。
“等交易动作到一半,”她说,“三组同时动。”
话没说完,场地另一侧忽然亮起一束细细的冷光,不属于任何一辆车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