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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驶出省厅大院,高速一路朝南。
窗外的景色从一座座灰白的楼房变成稻田、厂房,又慢慢被越来越起伏的山线取代。高速路两旁的护栏外,山坡上点缀着零星小房子,屋顶红瓦被阳光照得发亮。
后座上,温止靠着窗,手指轻轻在玻璃边缘摩挲。
“困?”沈问。
“没睡好。”温止说,“昨天梦见河。”
“哪条?”裴征插嘴。
“你们的暗河。”她说。
“水很黑。”
“那你还老往边城跑。”裴征故意调侃,“这不叫作死?”
“十年前,是有人拿枪顶着我脑袋让我跑。”温止道,“没得选。”
“现在也是,你们拿着定位器顶着我脖子。”
“借你吉言。”裴征笑,“我们这叫‘请’。”
车里短暂安静了一会儿。
“边城那地方。”姜临一边开车,一边随口道,“山多,路少。”
“你们这些省城来的,一开始肯定不习惯。”
“怎么个不习惯?”苏白好奇。
“转三个弯头晕,走两步出汗。”姜临说,“上个厕所都怕踩到蛇。”
“你这是吓唬新人的吧?”裴征笑。
“有一说一,我第一次去的时候,真见过蛇。”姜临说,“不过那条被轮胎碾扁了。”
“那还好。”苏白松了口气。
“你想得太简单了。”姜临道,“蛇死了,可藏蛇的洞还在。”
“山里人比蛇难缠多了。”
“他们熟山路,熟人情。”她慢悠悠,“也熟‘暗河’的每一处支流。”
“你到那边,”她从后视镜里看了沈听澜一眼,“先学会闭嘴。”
“学得来。”沈说。
“她嘴本来就不多。”裴征在旁边说。
“那眼睛就多看点。”姜临说。
“你们省城人总喜欢一来就端着卷宗,从纸上看案子。”
“边城那边,纸上能写的,不到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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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在高速服务区简单吃了点东西,下午一点多,车离开主干道,转向一条更窄的公路。
山一下子逼近。
原来远远的青线变成了近在咫尺的树影,山坡上层叠的绿如同一堵墙,公路像是从墙缝里挖出来的一条缝。
“前面两个小时是柏油路。”姜临提醒,“再往前,就没有这么舒服了。”
车速稍微慢了一点。
远处天边浮起一层薄薄的雾,山谷间的风带着潮湿的味道从车缝里钻进来。
“到了边城,不要轻易相信路牌。”温止忽然说。
“为什么?”苏白问。
“有的路,是故意写错的。”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