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飘飘扬扬,从屋顶落下。
新找的这家客栈客房的屋顶不大结实,落了几片瓦,掌柜的说今日天色已晚,明天一早就让人来修,再说他已经用稻草匆匆盖住了,不妨碍什么。
黄迎春刚从一家更下等便宜的客栈里跑出来,浑身的鸡毛味,掌柜的又主动省了几个钱,见状她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住进来后,黄迎春一宿没睡着。
掌柜的在房间里放了一个木盆,一整个晚上,雪化成水浸湿稻草,又从草尖往下滴的声音就没停过,听得黄迎春心慌不已。
她躺在床上,盖着不大暖和的芦花被,想想前几日花钱如流水的自己,深刻怀疑自己是被夺舍了,要不然也不能干出那么多脑子进水的事情来。
看杂耍就算了,还打赏。打赏就罢了,还赏了一次又一次,甚至追着人家给钱。
她是脑子有坑吗?
有多少身家可败啊!
进宫打工十五年,拢共她也就带出了一百贯的俸禄。又不是一千贯一万贯,她昨天到底怎么想的,还敢买二十贯的棺材和三十贯的荒山!
一滴,两滴,三滴……黄迎春听着雨水滴落的声音,仿佛看见了她这几天花钱的场景。那些时候,她的钱,就跟这些从屋顶上落下来的水一样,就是这么一文、两文,一点又一点地离开她的。
同样是积少成多,偏偏木盆里的水越来越多,而她身上的钱财却越来越少。
第一次发俸时她一个月只能拿到五百文,一点点地熬,终于熬到了不会再被上官克扣月俸还高达两贯的时候。
但是,这也不意味着就能把自己赚的钱全部收入囊中。
每月初一采买府虽然都会发份例,但都是一些胭脂水粉、澡豆牙粉之类的日用必需品。
平时若是缺个针头线脑,或是身上有了病痛,都要自己花钱去买去治。
差事上用的东西都是一早派发下来的,若是出了毛病或是损坏,也要自己额外花钱去添置。
而且,在皇宫中,也少不了人情往来。这个过生辰了,那个谋得好差事啦,都要请客送礼。
黄迎春一直铭记着“枪打出头鸟”的真正要义——不做格格不入的人。有些钱哪怕自己不想出,但是别人出了,而且自己还要在这个环境里继续生存,那这钱不出也得出。
花在别处的钱多了,能留在自己身上的钱就少了。
那些绞尽脑汁、拼命开源节流的日子还历历在目,黄迎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短短几天之内就把身家霍霍到三分之一的程度。
老话说的果然不假,最败家的方式就是穷人乍富。
黄迎春一会儿坐起来数钱,一会儿在被窝里翻身,心绪无论如何都无法平静下来。
她真是恨不得穿越回五天前拿着自己的脑袋去撞墙,兴许能提前把自己脑子里进的水给摇晃出来。
病,既然能治,还是要治的。
这是黄迎春思考了一个晚上的结果。
事关身家性命,这是顶顶要紧的事情。
二十贯虽然多,但黄迎春还能出得起,而且二十贯就能捡回一条命,其实还是一笔蛮划算的生意。